一个小女孩忽然指向某处:
“你们瞧……”
“这拼音传开以后,上面都有留名——”
“就叫‘雄鹰’!”
唰!
那一瞬间,
不仅老人愣住,
连他身后的朱允熥、朱樉两兄弟,
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老人再也忍不住,
眼眶泛红,声音发抖,
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
才终于把一句话完整讲出来:
“孩子……你……你能不能……”
“带……带爷爷……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行吗?”
眼前这群孩子还不明白,
为什么这位爷爷突然这么着急。
不就是一件小事吗?
他们立刻乖乖点头:
“好呀!”
“我们带路,马奶奶家离这儿不远的……”
一行人穿过街道,出了城门,又走了五里多路。
终于,
孩子们停下脚步。
在老人几人几乎失神的目光中,
指向山谷边那座安静的小院:
“看!那就是马奶奶的家!”
这座宁静的山谷离外头的桃花村不到两里,而桃花村又紧邻平安县。
一路走来,
老人每迈一步,都感觉心跳怦怦加速。
就在这时,
带路的小女孩停下脚步,
悄悄望了一眼神情忽然变得哀伤的老人,
轻声说:
“老爷爷,到了……”
“您看,那儿就是马奶奶住的地方。”
“我们每天早晨,都在那儿读书。”
话音刚落,
她们就注意到——
这位老人忽然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咱妹子的住处吗?”
此刻,老爷子所有的紧张、激动、急切,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莫名消散了。
往昔的画面一幕幕涌上心头——那最初的相遇,他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饿得奄奄一息,她却一次次从怀中掏出温热的饼。
他们的大婚,他与皇后第一个孩子的降生,因他滥杀而起的争执……
直到最后,马皇后倒在他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他争辩。
那一幕,那已无力说出的四愿:
愿子孙贤德,
愿天下太平,
愿江山永固,
愿子民安乐。
刹那间,老人捂住胸口,积压的所有情感如井喷般冲上心头。
“皇后……”
十年来,每当深夜归宫,他脑海中都是她的身影。
想起那个陪他历尽贫穷、、漂泊流离,又与他共经战火,最终一同走上至高之位的人。
皇帝!
洪武十五年之前,这位老人虽霸道冷酷,却始终为深宫中的皇后,在心里留下一角最温暖的地方。
他朱重八,本是个孤儿。
八岁那年,父母没了,兄弟姐妹也没了,他成了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都是过客。
没有方向,没有归宿。
可自那个热饼之后,他明白:他又有了家。
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起初只为挣一口吃的,后来为兄弟们挣更多吃的,再后来,他发誓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如何做到?
打!
不知何时起,他手下的兵马越来越多,目标也变了——从夺一座城,到安定一方,再到忧虑外患,唯恐自己又变回一无所有的朱重八。
于是,他迈出了逐鹿天下的一步:他要恢复汉统,结束数百年战乱,给所有大明子民、给像他与马皇后一样的人,一个世上最好的家。
他成功了。
成了九五之尊、开国帝王,创下不朽功业,注定载入史册,成为最耀眼的一页。
他立于天下之巅,手握生杀大权,一令可遣千军,一言可灭一国。
可无论拥有多少,他始终记得:
他只有一个家,
而这个家,也只有一个妻子。
那是他最珍视、最不愿失去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
洪武十五年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代表他唯一的家、唯一能劝他止杀的人……走了。
从此,深夜的宫殿里,再也没有了她的声音、她的气息。
更寻不到她的踪迹!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他紧紧包围。
日复一日……那些过往的画面,全成了他心头抹不去的悔恨。
他开始记起皇后劝诫他的话。
劝他止住杀戮。
劝他放下种种残忍手段。
劝他莫失人心温情!
劝他勿成只知暴虐嗜血的君王!
可直到皇后真正离去的那一刻,
他都未曾告诉她:
“你的话……”
“朕其实听进去了!”
“但……你为何要走呢……”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肩头。
这位昔日威严强势、铁腕统治的帝王,
如今是真的老了。
他双眼通红,泪珠不断滚落。
一言不发,
只是静静凝望那座小院,
久久地望着……
十年光阴,上千个日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让这位老人迟疑不前。
他害怕——
即便先前有近乎十成的把握,
证明皇后尚在……
可只要最终出现一丝变数,
他便感到无比恐惧。
…………
同一时刻。
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棢,
一同望着老爷子的背影。
他们并未催促,
只静静守候在旁,
等待老爷子作出最后的决断。
此时,
身后的孩子们似乎察觉到了这沉重的气氛,悄悄退后,
在低声交谈中缓步离去……
日光渐渐将老爷子的影子拉长。
然而……
他依然未动。
仿佛在等待,
等待那小院中有人走出,
他才敢相信这一切。
“朕……”
“朕为何会怕?”
“这一次,朕为何会感到害怕?”
终于,老爷子开口。
他手抚胸口,
一遍遍低语:
“明明寻了这么久,明明来之前还心急如焚……”
“为何到了这里,却不敢上前?”
“朕怕关于妹子的消息是假的!”
“朕怕关于大孙的消息也是虚的!”
老人缓缓抬首望天,
目光深邃……
双脚却似钉在原地,
一步也迈不出去。
只有那眼神——
仿佛要穿透墙壁,
望见院中之人……
…………
同一时间。
皇宫。
持续整日的大朝会终于结束。
太子朱彪走出奉天殿,
揉了揉酸胀的脖颈。
这些日子,
服下那些珍稀药材后,
他确实感到身体比从前更有气力。
今日处理国事也并不觉疲惫。
可当他一想到父皇那边,
想到可能已经寻得的母后时,
心绪便愈发纷乱。
在这般心力交瘁之下,
此刻步出大殿,暂离政务纷扰,
他便将全部心神投向了那边。
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桃花村。
朱彪在宫殿廊下来回踱步。
目光始终凝望着同一个方位。
终于!
“不能再这样空等!”
“与其在此饱受煎熬,不如亲自前往一探!”
“我实在等不及了!”
朱彪做出了决断。
对于向来谨遵父皇旨意的太子而言,
这是前所未有的破例!
但朱彪已顾不得这些。
他召来侍卫,备好车驾,即刻出发!
不敢有丝毫延误。
“若真是母......”
习惯宫廷称谓的朱彪忽然改口:
“是娘亲!”
“身为长子,岂能不在她身边!”
“驾!”
......
南直隶的官道上,
一支队伍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前行。
迎风招展的旗帜上,
赫然是醒目的“沐”字!
沐王归京了!
但领头的华贵马车内,
忽然传出低低啜泣。
“别哭!”
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
“大明!应天!义父!”
“上次进京已是十年前。”
“那时孩儿亲眼看着娘亲离去。
此番无论如何......在我合眼之前,
定要亲眼看到阿标平安活着!
只求......父皇将我安葬在钟山脚下,面朝南方,守护娘亲安宁!
若能如此,
纵死无憾!”
......
距应天府北门二百余里处,
来自北平的队伍终于抵达京城外围。
“应天啊应天......”
“本王又回来了!”
马车里传出深沉的叹息。
“若非燕王殿下途中耽搁,执意要送礼部尚书赵茂一程,本该更早抵达......”另一个声音响起。
“哼!你以为本王愿回应天?”
“若非父皇下诏,本王宁可随赵茂返回北平。在北平纵马沙场何等痛快!”
“为何不愿?”
“本王害怕!每次面见父皇都心生畏惧。既然太子安好,何需本王回京?”
“父皇近来手段愈发严酷,太子也难让本王安心。”
“真正能让本王安心之人,十年前已然离去。”
“所以本王......
实在不愿踏进这应天城!”
......
与此同时,
桃花村。
老爷子猛然睁眼!
抛却所有杂念,
他缓缓迈出第一步。
“这次,定要见到......我的皇后!”
话音未落,
老人已毫不犹豫走向那座小院。
抬手推开院门......
“奶奶......我们为何还不回家?”
此刻的太平县城里。
穿着喜庆的小男孩,眨了眨眼,望着面前慈祥的妇人。
妇人提着菜篮子,今天出门是为了买些时令蔬菜,还有鸡肉和鱼肉。
这些天,小男孩的先生一直在县城各处奔走,劝说老友在“课堂”上推广【拼音】。
没人照料的孩子,就暂时托付给了这位马婆婆。
不过……
让小男孩感到意外的是,前几日马婆婆虽然也会出门买菜,但很快就返回。
唯独今天,却有些不同。
“奶奶,你在看什么呀?”
还没膝盖高的小男孩,疑惑地问。
马皇后望向四周,眼中带着淡淡的哀愁。
“奶奶在看这座县城,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男孩更加不解。
但妇人没有多说,只是静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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