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U盘的触感，冰冷而坚硬，像一块凝固的决心。
在意识被甜腻的烟雾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秒，这股冰冷刺破了苏轩脑海中的混沌。
幻象在撕扯他的理智。
他看到陈志华倒在血泊中，看到城市在火海里燃烧，看到季明远和林晓雨的面孔扭曲成陌生的怪物。
Z的笑声在每一个幻象的背景里回荡。
“放弃吧，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不。
苏轩的牙关咬出了血腥味。
他不是在保护任何人。
他是在保护他自己，保护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认知。
【核心技能：文娱教父】的系统面板在他涣散的视野中明灭不定。
【效果1：洞察人心】在此刻变成了一种诅咒，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队友们正在沉沦的恐惧与绝望。
他必须找到一个锚点。
一个能让所有人在风暴中抓住的东西。
U盘。
陈志华。
“顾稀！”苏轩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不远处的地面上，顾稀正抱着头，身体蜷缩着，痛苦地颤抖。
她听到了苏轩的呼喊，艰难地抬起头，眼神空洞。
“平板……把这个……插进去……”苏轩将U盘从口袋里掏出来，奋力扔了过去。
U盘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在顾稀的手边。
这个动作耗尽了苏轩最后的力气，他靠着墙壁滑坐下去，视线已经无法对焦。
Z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胜利者的惬意。
“没用的，苏轩。我的‘狂欢节’气体，是直接作用于杏仁核的。除非切除大脑，否则无法抵抗。”
“你们的情绪，现在是我的玩具。”
顾稀的手颤抖着伸向U盘，又缩了回来。
她的眼前，键盘上的字母正在融化，变成一条条蠕动的毒蛇。
“顾稀！”苏轩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共鸣强化】！
他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凝聚在了这一声呼唤里。
顾稀浑身一颤，眼中的幻象消退了片刻。
就是现在！
她抓起U盘，凭着肌肉记忆，猛地插进了平板电脑的接口。
“嗡——”
没有复杂的程序，没有需要破解的密码。
U盘被读取的瞬间，一个音频文件自动播放。
那不是音乐，也不是人声。
而是一种频率。
一种极其纯粹，稳定，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单调蜂鸣。
这声音通过还连接着的队员通讯器，瞬间灌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正抱着头哀嚎的季明远动作一滞。
挥舞着手臂攻击幻象的老王停了下来。
就连已经快要扣动扳机，瞄准自己队友的山猫小队成员，手指也僵在了扳机上。
那甜腻气体制造的狂躁幻象，就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虽然没有消失，却出现了一丝破绽。
有用了！
苏轩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强撑着身体，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到了那个声音上。
用【共鸣强化】去放大它。
用【舆论掌控】去引导它。
他不是在对抗气体，他是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强行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一个以这道蜂鸣声为核心的，绝对冷静的秩序。
“啊——！”
季明远痛苦地大叫一声，但他的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
“撑住！”他对着其他人喊道，“听那个声音！跟着那个声音！”
地下三层，指挥中心。
Z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看着那些本该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的人，竟然在烟雾中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他认得那个频率。
那是S.d.c.内部，用于进行精神同调和催眠实验的基础频率。
是所有精神控制技术的“地基”。
但这个频率本身，是中性的，没有任何攻击性，怎么可能对抗“狂欢节”？
“是陈志华……”Z的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那个叛徒！他把‘归零’频率给了你！”
Z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疯狂地操作着。
“我能创造混乱，就能放大混乱！”
消防通道内，那股甜腻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郁。
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众人，再次感到了强烈的眩晕。
苏轩闷哼一声，鼻孔里流出了鲜血。
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让他的大脑发出了最危险的警告。
但他没有停下。
他甚至反其道而行，将那道“归零”频率，通过【共鸣强化】，调制成了一种更复杂的节拍。
一种……和之前的心跳声完全相反的节拍。
如果说之前的心跳是生命的律动。
那现在的节拍，就是机械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运转声。
它在告诉每一个听到它的人：你不是血肉之躯，你没有感情，你只是一台机器。
痛苦、恐惧、狂躁……这些情绪，对于机器来说，都是无效的程序。
删除。
删除。
删除。
猎鹰队长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像一个提线木偶。
但他举起了枪，对准了上方被锁死的防火门。
“爆破。”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下令。
两名队员机械地走上前，从背包里拿出微型定向炸药，熟练地安装在门锁上。
“轩哥……”季明远挣扎着看向苏轩，他感到自己的喜怒哀乐正在被抽离。
这种感觉，比陷入狂躁更让人恐惧。
“别抵抗。”苏轩的声音，同样冰冷得像一块铁。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指令。”
“轰！”
一声巨响，防火门被炸开了一个缺口。
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走。”猎鹰队长第一个钻了出去，其他人立刻跟上。
他们绕过了被锁死的区域，通过电缆井，成功抵达了第四十七层。
当最后一个人脱离烟雾范围时，苏轩终于停止了那催命般的节拍。
“噗——”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委顿在地。
所有人脑海中的冰冷节拍瞬间消失，各种情绪重新回归，让他们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虚脱感。
“轩哥！”
林晓雨和季明远连忙冲过去扶起他。
苏轩摆了摆手，眼前阵阵发黑。
【任务失败】的警告已经消失，但系统面板上，代表他精神状态的数值，已经跌到了危险的红线。
“我没事……”他喘着气，“广播中心……快……”
时间，不多了。
他刚才听到了Z的咆哮。
Z一定会有后手。
众人不敢耽搁，搀扶着苏轩，冲向顶层的方向。
当他们终于踹开第五十八层广播中心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广播中心里，空无一人。
所有的设备都运转正常，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开始陷入火光的夜景。
而在广播台的正中央，Z正坐在那里。
他没有带任何武装手下，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等待友人赴约的绅士。
他微笑着看着闯进来的苏轩一行人，轻轻鼓了鼓掌。
“欢迎光临，苏轩先生。”
“现在，棋局的双方，终于都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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