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篝火再次燃起，只不过这次上面架着的不再是铁锅，而是串在树枝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肥嫩蛇肉。香气四溢，与之前的鸡汤又是不同风味。
百里东君忙前忙后，虽然处理蟒尸费了不少劲，但此刻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颇有成就感。
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闭目调息、周身气息愈发圆融的李莲花。
谢淮安在优哉游哉啃着烤蛇肉。
还时不时点评两句“火候老了”、“调料不均”。
无心安坐在一旁、只食用些自带灵果。
百里东君只觉得这几人愈发神秘莫测。
“祖宗前辈，”百里东君忍不住好奇，凑到谢淮安身边，“您大哥……他一个人去天启城，没问题吗？”
他虽然见识了谢淮安和李莲花的手段，但单枪匹马闯入皇宫弑君……这听起来还是太过骇人听闻。
谢淮安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咬了一口蛇肉，含糊道：“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那皇帝老儿和他那些倒霉手下能不能留个全尸。”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老大出手，向来干净利落。这会儿估计都快完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天启城的方向，夜空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却让谢淮安和无心同时抬头的无形涟漪悄然荡开，又迅速平复。
谢淮安唇角一勾：“看，我说吧。”无心微微颔首，低声道：“大哥行事，自有分寸。”
李莲花也缓缓睁开眼，望向那个方向，目光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篝火旁，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林惊羽神色平淡，衣袂未乱，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回来。
“大大大大哥！”百里东君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烤肉掉进火堆，天不怕地不怕的百里东君莫名的看到林惊羽的犯悚。直觉这一位比他所有见过的人都要强！
包括他的师父古尘。
林惊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大哥？叫大师兄吧，我代父收了你。”
看着还挺顺眼，可以带回去干活。
百里东君还在愣怔，无心一道气劲打在他膝盖上。
顿时跪下。
“我……”百里东君一呆。
林惊羽微微颔首，“行了，以后叫大师兄就行。”
百里东君回头瞪了无心一眼，转过头乖乖的喊，“大师兄。”
“嗯。”林惊羽丢给他一个小荷包。
百里东君看着小荷包，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小荷包那不是小孩子用的吗？
无心赶紧教他怎么打开。
百里东君惊喜，“好多好吃的！”
李莲花：“……”他怎么没有？
林惊羽指了指李莲花的腰间，“你的早就给你了，六弟。”
林惊羽目光落在谢淮安身上。
谢淮安：“……”
他不情不愿的取出一个小荷包抛给李莲花。
果然老大最讨厌了，一眼就看出来他藏了老大给老二的小荷包。
“六哥，别欺负二哥了，回去你又打不过他。”无心摇头。
谢淮安盯他，“你站哪边？”
“我站大哥！”无心求生欲很强，老二老六是家里两个最不能得罪的，得罪二姐也只是带去深渊门一日游。
得罪四哥也只是被困进空间室。
得罪老二，奇葩丹药太可怕不说，还新得了超级加倍的大铁锅。
得罪六哥……听说二哥就是在他回家时捉弄了他一次……然后记恨到现在，逮着机会就阴。
无心簌簌发抖。
李莲花死死的瞪着谢淮安，他就说，自己怎么可能会没有？
谢淮安坦然自若，根本不把历劫中的李莲花放在眼里，他如今完全能够吊打老二。
“老大，回来得挺快。都处理干净了？”
“嗯。”林惊羽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烤架上的蛇肉，又看了看百里东君，“百里家已接令，整军待发。”
正玩着小荷包的百里东君瞬间瞪大了眼睛：“我……我家？我父亲他们……”他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弑君、兵变……这一切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
“他们看到了你。”林惊羽言简意赅，并未多解释水镜之事，但语气中的肯定让百里东君明白，百里家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认可了他与这些“世外高人”的关系。
百里东君心情复杂，既有对家族未来的担忧，又有一种莫名的热血在涌动。
他看向林惊羽，忽然深深一揖：“多谢……多谢大师兄给我百里家这个机会！”他知道，若非看在他的面子上，以林惊羽这般通天手段，完全可以换一个更听话的家族，甚至不需要任何家族。
林惊羽微微侧身，并未受他全礼，只道：“是你百里家自有风骨，值得托付。”他看向谢淮安，“六弟，这边事情已了，该忙了。”
谢淮安拍拍手站起来：“行吧，反正玩的也差不多了。老大，这里势力大，你得多找几个人，只有百里东君一人是忙不过来的。”
“放心，我还找了萧若风。”
百里东君奇道，“什么忙不过来？”
谢淮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跟上林惊羽。
无心拍拍他肩膀，“好事，走吧。”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惊羽带着几人，挥挥手，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连同那口一直隐匿的大铁锅，也彻底失去了踪迹。
噼啪作响的篝火，香气依旧的烤肉瞬息之间化作尘埃消失。
原地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百里东君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物如流水般褪去又重组。
待他站稳，已身处一座高阁之上，夜风猎猎，吹得他衣袂翻飞。
脚下是万家灯火，街巷纵横——分明是天启城的夜景，却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登高所见都要辽阔壮观。
“这是……观星阁？”百里东君扶住栏杆，难以置信。观星阁离皇城极远，绝无可能将宫阙尽收眼底。
“是观星阁，也不是。”谢淮安挑眉，“老大稍微‘调整’了下高度和视角。”
百里东君低头，看见阁楼基座下云雾缭绕，竟真是悬于半空！他腿肚子有点软。
“大师兄……带我们来此做甚？”
林惊羽玄衣墨发，立于栏杆最前端，目光垂落于下方灯火最盛处——那一片巍峨宫城。“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宫城中心猛地爆开一团极刺目的金光，随即一道巨大的金色龙影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龙吟声震耳欲聋，即便隔得极远，也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磅礴气运与……惊怒。
“是护国大阵！”百里东君惊呼，“陛下……不，那狗皇帝遇刺，龙气自发护主了！”
然而下一刻，那咆哮的金龙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龙吟戛然而止。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玄色流光自下而上，悄无声息地划过龙颈。
金龙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直，随即从头颅开始，寸寸崩裂，化为无数逸散的金色光点，如同一场逆升的金色雨雪，还未升至最高点便纷纷扬扬地碎落、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垂死挣扎的反抗。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沉寂。
那笼罩整个皇城的威严气场，散了。
百里东君张着嘴，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皇帝身边必有高手护卫，更有历代加持的阵法守护，却从未想过，覆灭一个王朝的气运中心，竟可以如此……安静，如此轻易。
“护不住了，自然就散了。”谢淮安点评道，“这龙气虚浮不堪，根基早烂了，看着唬人而已。”
无心双手合十，轻声道：“尘归尘，土归土。”
李莲花眸光微动。
林惊羽转过身，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脸色发白的百里东君身上。
“旧朝龙气已散，新朝格局未定。此刻正是天地气运最混乱无序之时。”
他抬手，指尖似有流光萦绕，虚点向下方浩瀚城池。
“我们要做的，便是在这片混沌之中，”
“——梳理地脉，重定乾坤。”
百里东君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梳理地脉，重定乾坤？
这……这是人力所能及？这分明是神仙手段！
谢淮安嘿嘿一笑，勾住百里东君的肩膀，把他往前带了两步，让他更能看清下方那一片因龙气溃散而开始产生无形紊乱气流的大地。
“小师弟，刚才不是问要忙什么吗？”谢淮安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瞧见没？这么大一片地儿，以后归你‘管’了。活儿多着呢！”
百里东君望着脚下气象万千却又暗流汹涌的巨城，眼睛瞪大，“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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