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峡谷入口的幽暗林隙中,留下的话语却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四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心头。“真正的地狱训练营”、“无尽的厮杀”、“真正会要人命的危险”……这些词语在寂静的峡谷里回荡,与尚未散尽的野兽腥臊气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酿成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安。
夕阳的余晖越来越暗淡,峡谷内的光线迅速变得昏沉,夜晚的寒意开始渗透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的衣衫。路飞胸口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艾斯撑着钢管试图站起,却因脏腑的震荡而一阵眩晕,萨博靠着的岩石传来冰冷的触感,让他疲惫的身体微微发抖。林克看着同伴们惨状,又感受着自己肩头火辣辣的疼痛和浑身的虚脱,第一次对卡普描述的那个“未来”产生了清晰的恐惧。
变强,是要付出如此代价的吗?而前方,还有更深的地狱在等待。
“喂……我好饿啊……”路飞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橡胶肚皮瘪瘪地贴着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哀鸣,“那头大熊……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这句没心没肺的话,像是一根针,轻轻戳破了弥漫的压抑气泡。艾斯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那具庞大的熊尸,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萨博也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激烈的战斗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之后,最原始的生理需求——饥饿,开始强势地宣告它的存在。
林克看着路飞那副惨兮兮却依旧惦记着吃的模样,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但心中却也一动。是啊,无论如何,他们活下来了,而且击败了强大的敌人。这本身就是值得……庆祝的事情?用这头差点要了他们命的巨熊的肉?
一种近乎野蛮的、劫后余生的宣泄欲望,悄然滋生。
“巢穴……”林克挣扎着坐直身体,声音沙哑地开口,“这种体型的猛兽,附近一定有巢穴……应该相对安全,也可能有……水源。”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地点,处理伤口,填饱肚子,是眼下最实际的需求。
四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移动。凭借着对森林的了解和一些血迹的指引,他们终于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处背风山壁下,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重兽腥味的洞穴。这就是霸主巨熊的巢穴。
洞穴内部颇为宽敞,地面铺着干燥的苔藓和枯草,角落里堆着一些不知名野兽的骸骨,但整体还算干净。最让人惊喜的是,洞穴深处有一道岩缝,清澈的山泉水正汩汩流出,形成一个小水潭。
“太好了!有水!”路飞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爬过去。
“先处理伤口!”艾斯低喝一声,虽然自己也摇摇欲坠,但还是强撑着指挥,“萨博,你看看附近有没有能用的草药。林克,你……省点力气。”
萨博点点头,忍着疲惫在洞穴附近搜寻,很快找到了一些常见的、有止血消炎功效的草叶。艾斯则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每个人身上最严重的伤口。路飞胸口的熊掌印淤血严重,艾斯自己的内伤需要静养,萨博虎口崩裂,林克肩头的箭伤再次惨不忍睹。
清洗,嚼碎草药敷上,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衣襟包扎。过程粗糙而疼痛,但在这荒郊野岭,已是能做到的极限。清冽的泉水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灼热和干渴。
伤口简单处理完毕,下一个问题就是食物。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洞穴外的巨熊尸体。
艾斯和萨博对视一眼,默契地拿起武器(艾斯的钢管,萨博的匕首),走向熊尸。处理这么大一头野兽是项艰巨的工作,但对于从小在森林求生的艾斯和习惯应对各种局面的萨博来说,并非无法完成。
剥皮,割取相对嫩滑的熊腿肉和里脊肉,用削尖的树枝串好。路飞看着那一大块一大块鲜红的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伤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火……需要生火……”林克靠坐在洞壁旁,虚弱地提醒。他的打火绒在战斗中遗失了。
艾斯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双手。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洞外,捡来一些干燥的树枝和枯叶堆好。他集中精神,回忆着之前训练时那种感觉,尝试引导体内的灼热。
第一次,失败了,只冒出几缕青烟。
第二次,火焰猛地窜起,却差点烧到他自己,吓得路飞哇哇大叫。
第三次,他深吸一口气,更加专注,终于,一小团稳定的橘红色火焰从他指尖跃出,点燃了篝火堆。
看着跳跃的火焰,艾斯眼神复杂,既有掌控力量的些微成就感,更有对这股力量的深深忌惮。
篝火在洞穴中燃起,驱散了黑暗和寒意,也带来了一丝温暖与光亮。熊肉被架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肉香逐渐弥漫开来,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
等待肉熟的过程,气氛有些沉默。白天的惨烈战斗、卡普冷酷的评价、以及对未知未来的忧虑,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路飞眼巴巴地盯着烤肉,橡胶脖子伸得老长,不断咽着口水,打破了沉默:“好香啊……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看着他这副模样,艾斯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哼了一声:“急什么,没熟透吃了拉肚子。”
萨博默默翻动着肉串,让火焰均匀炙烤,帽檐下的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柔和了些许。
林克看着跳跃的火焰,缓缓开口:“今天……我们赢了。”
这句话很轻,却让其他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虽然很惨,”林克继续道,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种平静的力量,“卡普先生说我们配合得烂,指挥得差……但他也说了,我们开始用脑子打架了,知道配合了。”
他看向路飞:“路飞,你为了保护艾斯,硬抗了那一掌。”
看向艾斯:“艾斯,你最后那一下火焰,很关键。”
看向萨博:“萨博,你攻击它的脚踝,破坏了它的平衡。”
最后,他看向篝火:“而我们,在一起。”
简单的几句话,将这场惨胜的意义,从单纯的生死搏杀,拉回到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上。
肉烤好了。没有调料,只有最原始的肉香。四人分食着滚烫的熊肉,肉质粗糙,甚至有些腥膻,但在此刻,却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饥饿的肠胃得到了抚慰,温暖的食物也带来了些许力量和精神。
围坐在篝火旁,啃着熊肉,身体依旧疼痛,未来依旧迷茫,但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的安宁与共济感,在洞穴中流淌。
“喂,艾斯,萨博,林克。”路飞啃完一大块肉,满足地拍了拍橡胶肚皮,虽然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睛却亮晶晶的,他看着跳动的火焰,突然说道,“我们以后,一定要变得超级超级厉害!比今天这头熊厉害一百倍!不,一千倍!”
艾斯啃肉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
萨博轻轻擦去嘴角的油渍,抬起头,望向洞穴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有稀疏的星子闪烁。“变得强大……然后呢?”他像是在问别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然后出海啊!”路飞大声道,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去看没见过的东西,去打更厉害的架!去找oNE pIEcE!我要成为海贼王!”
“海贼王……”艾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着肉块的手紧了紧。
林克咽下口中粗糙的肉纤维,感受着篝火的温暖,轻声道:“不管以后去哪里,会遇到什么……只要我们四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像是一颗种子,落入了沉默的土壤。
洞穴里安静下来,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艾斯猛地抬起头,看向其他三人,他的眼神在火光下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光芒:“好!那就说定了!我们一起变强!强到谁也不敢欺负我们!然后……一起出海!去闯荡这片大海!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萨博转过头,看着艾斯,又看看路飞和林克,帽檐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的、释然的弧度。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叉:“嗯。一起。”
路飞兴奋地伸长手臂,搂住艾斯和萨博的脖子(差点把两人勒断气):“哦!说定了!我们是兄弟!要一起成为最自由的人!”
林克看着眼前这一幕,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也映照着他眼中闪烁的微光。前路艰险,强敌环伺,甚至还有他所知的那些残酷“未来”……但此刻,在这简陋的洞穴中,围着篝火许下的誓言,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战利品的滋味,不仅仅是熊肉的鲜美,更是胜利的甘醇和羁绊的温暖。而这份温暖,将支撑着他们,去面对卡普口中那个真正的“地狱”,去迎接大海之上,未知的狂风暴雨。
篝火渐熄,星光更亮。洞穴内,少年们的誓言随着夜风,飘向远方。而他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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