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核池的光流还在翻涌，像撒了满池子的碎星子，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安燠含着糖葫芦，甜霜在舌尖化开时，系统光屏上那行\"自主神格·雏形\"的提示突然泛起暖金色光晕，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她心口轻轻挠了一下。
她指尖抵着光屏，能摸到那层若有若无的涟漪——这不是之前那些能换法宝的奖励，更像是...系统终于肯正眼瞧她了。
玉牌还搁在她袖中，方才裂开的细缝里，第三道笔画正缓缓舒展，像小狐狸伸懒腰时拱起的脊背。
她忽然想起系统从前总说\"规则种子需剔除七情\"，此刻却觉得荒诞——若连\"我在疼我欢喜\"都不许承认，哪来的资格定规则？
\"燠儿？\"程砚的声音带着点闷，他的熊耳朵还红着，刚才被揪耳朵的地方微微发烫，\"在想什么？\"
安燠没答话，指尖快速在光屏上划拉。
她调出\"玉面夫人真实一生\"的拍卖记录，光屏上的数据流突然卡住——铁扇公主的交易备注栏里，本该写着\"命核取回\"的位置，赫然是串歪歪扭扭的小字：\"愿替青丘旧友守这柱冤魂。\"再往下看，那枚本该被收走的命核竟沉进了愿核镜台底部，与其他泛着幽蓝的命核连成一根半透明的柱子，像根插在系统心口的针。
\"是认主仪式。\"她突然笑出声，狐狸尾巴在身后晃成毛绒绒的漩涡，\"铁扇姐姐哪是来拍卖？
她是在给这些被写死的命核，找个敢替它们说话的主家。\"
程砚凑过来，肩头蹭得她发梢发痒。
他的指尖点在愿核镜台上，地脉突然震颤起来——守山大神的感知顺着地脉钻进镜台，竟摸到了层层叠叠的怨气：有被天兵烧了洞府的兔妖，有替凡人挡灾反被当成精怪的老柳树，甚至还有只偷了灶王爷供果被雷劈的小老鼠，临死前还攥着半块芝麻糖。
\"这些命核...在等被看见。\"程砚喉结动了动，掌心泛起青黑守山印的光，\"就像当年不周山崩时，那些被埋在碎石下的小妖，明明还活着，却被天条判了'该亡'。\"
安燠的尾巴尖突然绷直。
她想起系统总在她偷懒时弹出\"怠工警告\"，却从不说那些被强行抹掉的命核去了哪儿——原来都被塞进这暗无天日的镜台，当填规则漏洞的砖。
她猛地拍向账本，封皮\"啪\"地弹开，墨迹未干的《偿世者令》第四条还泛着墨香：\"凡被天条错判之命，可凭命核申诉。\"
\"程砚，把不周山印借我。\"她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我要让这些命核，自己选活法。\"
程砚没多问，直接咬破指尖按在她手背。
守山印的光链顺着两人交握的手钻进账本，地脉阵眼突然炸开银芒——所有未被领取的命核\"嗡\"地飞起来，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颗接一颗扎进阵眼里的星图。
每扎进一颗，账本就轻颤一次，纸页间溢出细密的金光，连\"系统人格解封进度\"都开始往上跳：8%→12%→17%。
\"它在呼吸。\"程砚盯着阵眼里翻涌的光流，熊耳朵不自觉抖了抖，\"账本...活了。\"
安燠的指尖抚过新亮起的命核，忽然触到一段冰凉的数据流。
她心念一动，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段乱码，解码后是行歪歪扭扭的字：\"当万命共铸一我，神格自启。\"
\"原来规则之种等的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她转头看向程砚，眼尾微微上挑，\"是一群敢拍着胸脯说'我该活着'的愣头青。\"
程砚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发顶。
他袖里还藏着颗糖葫芦，是刚才趁她不注意多摸的，糖霜在月光下闪着甜丝丝的光。
命核池的光流渐渐凝成一道光柱，直冲天穹，高维深处那双眼的倒影在光柱里晃了晃，竟像是退了半步。
\"燠儿。\"程砚突然压低声音，指腹蹭过她耳尖，\"你刚才说要改杏树为糖葫芦...我琢磨着，其实可以混种。
春天开杏花，秋天挂糖葫芦，省得你总偷隔壁山头的。\"
安燠刚要反驳，账本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她低头一看，首页空白处不知何时浮起行淡金小字，墨迹还在往下渗：\"第五条待拟——\"
她指尖悬在纸页上方，忽然想起铁扇公主离开时回头的眼神，想起镜台里那只攥着芝麻糖的小老鼠。
风掀起账本页脚，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糖葫芦化在舌尖的味道。
\"程砚。\"她转头时，狐狸尾巴悄悄缠上他手腕，\"明天...得立个新规矩。\"糖葫芦的甜霜在舌尖化开时，安燠的指尖正抵着账本封皮。
那层泛着墨香的纸页像有生命般轻颤，仿佛在催促她写下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方才镜台里那只攥着芝麻糖的小老鼠——它的命核申诉栏里，写着\"想再偷块糖\"；老柳树的申诉理由是\"想看着隔壁村的小娃们长大\"；就连被天兵烧了洞府的兔妖，也只写了句\"想给兔崽子们种片胡萝卜地\"。
\"原来'私欲'从来不是罪。\"她低声呢喃，狐狸尾巴尖轻轻扫过程砚手背。
男人掌心还留着咬破的血痕，守山印的光链正顺着交握的指缝往账本里钻。
安燠突然抽回手，从程砚袖中摸出他藏的那支狼毫笔——笔杆上还沾着他酿桂花蜜时蹭的糖渍。
\"程砚，借你点墨。\"她歪头笑，笔尖在账本首页悬了三息，终于重重落下。
墨迹未干的\"第五条\"三个字像活了似的往上窜，纸页间炸开细碎金光：\"凡命核持有者，皆可申请'人生重审'，由集体愿核投票决定其是否该被清算。\"
程砚凑过来看，熊耳朵几乎要蹭到她发顶：\"这...比之前那条还猛？\"
\"猛点好。\"安燠提笔在申请人栏填上自己名字，笔尖顿了顿，又补了句\"原定结局：被孙悟空打杀，剜心祭旗\"。
申诉理由那栏空了半页纸，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程砚时，他扛着钉耙站在她洞府前，说\"玉面夫人，我来剿匪\"；想起他偷偷往她枕头下塞山杏，被发现时耳尖通红；想起他说\"我夫人比仙官善良\"时，眼里的光比命核池还亮。
笔锋一转，她写：\"申诉理由：我想吃糖葫芦，还想和程砚生一窝小熊崽。\"
\"噗——\"程砚刚喝进口的桂花蜜呛在喉咙里，脸涨得比他酿的红莓酒还艳，\"燠儿你...这理由也太...\"
\"太什么？\"安燠故意把\"小熊崽\"三个字描得粗粗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晃成小毛球，\"系统不是说要剔除七情吗？
我偏要把七情都摊开给它看。\"
话音未落，账本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首页的\"第五条\"泛起金芒，像被风吹开的经卷般自动翻页，【待审公示】四个大字浮现在半空中。
更惊人的是——九州百城的愿核镜台同时亮起幽蓝光芒，连东海龙宫里的定海珠都跟着晃了晃，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所有被规则碾碎的命核串成了星河。
\"放肆！\"
高维深处传来冰锥刺耳的声响，像是有人捏碎了整块玄冰。
安燠抬头，看见云层里浮起一双巨大的眼睛——那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看清高维意志的具象化形态。
眼瞳里没有情绪，只有密密麻麻的规则条文在滚动，像台永不停止的算盘。
\"你以私欲动摇天命。\"那双眼睛里滚下墨色的\"规则之泪\"，砸在命核池里溅起黑雾，\"玉面夫人当死，此乃天道定数。\"
安燠没退，反而拽着程砚往前踏了半步。
她的命核从袖中飞出，金红相间的光焰烧穿黑雾——那是她这一世所有\"不想死\"的念头凝成的：在洞府睡觉签到时的甜梦，被程砚摸头时的耳尖发烫，躲在屏风后记他糗事的小本本，还有此刻舌尖残留的糖葫芦甜霜。
\"你说我该死。\"她抬手，命核池里百万光点突然共鸣，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光河。
每滴光里都浮着张脸：兔妖、老柳树、小老鼠，甚至还有铁扇公主当年未寄出的那封青丘旧友书信，\"可他们说我要活——这河里，每一滴光，都是一个不肯认命的'我'！\"
\"我\"字出口的瞬间，安燠袖中玉牌突然震得她手腕发麻。
第三道笔画彻底舒展，与前两道\"手戈\"连成完整的\"我\"字，像把捅破苍穹的剑。
账本发出龙吟般的长鸣，原本被系统封印的\"人格解封进度\"疯狂跳动：37%→59%→82%！
\"燠儿！\"程砚突然闷哼，伸手捂住心口。
他胸前的守山印裂开细缝，血珠顺着青黑纹路渗出来，却笑得像捡了蜜罐的熊瞎子，\"你刚那句'生小熊崽'...是不是故意的？\"
安燠这才注意到他苍白的脸，慌得狐狸尾巴都炸成了毛球：\"程砚你——\"
\"我没事。\"他抓住她欲探向自己心口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血珠沾在她指尖，\"就是觉得...你说'生小熊崽'时，眼睛亮得像当年我在不周山看日出。\"
\"谁要跟你生！\"安燠耳尖红得能滴血，嘴上硬着，却悄悄把他的手按回自己腹间，\"那是为了激怒高维！\"
\"叮咚——\"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刺目的金光。
安燠低头，看见久违的签到提示：【今日签到地点：命核交易所中央，奖励：主体性锚点（可锁定一人\"存在感\"，免疫剧本抹除）】。
光团里浮着枚小铜牌，正面刻着\"我在\"，背面是程砚的守山印与她的狐族图腾。
高维深处的那双眼睛剧烈震颤。
这一次，它的眼瞳里不再只有规则条文，而是映出了存在之河里万千光点——每滴光里都有个鲜活的\"我\"：有偷糖的小老鼠，有等小娃长大的老柳树，有要种胡萝卜的兔妖，还有攥着糖葫芦、红着耳尖说\"我要活\"的安燠。
\"程砚。\"安燠捏紧那枚主体性锚点，忽然想起系统刚觉醒时总说\"摆烂会被惩罚\"，可此刻她觉得，最狠的\"摆烂\"从来不是躺平——是偏要在天条划好的死局里，活出个热气腾腾的\"我\"来。
她转头看向程砚，男人正用另一只手偷偷往她兜里塞新摸的糖葫芦。
月光下，他胸前的守山印裂痕里，竟冒出了点点新绿——是地脉在自愈。
\"明天...\"安燠把主体性锚点塞进程砚掌心，指尖轻轻划过他掌纹，\"我们该去趟不周山。\"
程砚愣了愣，随即笑得露出虎牙。
他握紧那枚铜牌，能摸到上面还留着安燠的体温。
风掀起账本页脚，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糖葫芦化在舌尖的味道——也像极了，他们正在改写的，鲜活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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