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响并非来自爆炸,而是源于某种东西被强行挤压、揉碎时发出的哀鸣。
那颗金红色的火球,伊娜莉丝倾注了全部愤怒与力量的能量体,在触碰到安多恩身前那道无形屏障的瞬间,就像一滴墨落入了清水,被迅速稀释、扭曲,然后猛地向内坍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风。
狂暴的能量在原地打了个旋,把自己撕扯成一团混乱的能量风暴,蛮横地向四周席卷。灼热的气浪将沙地熔化,又在瞬间冷却,凝固成一片片丑陋的琉璃。
伊娜莉丝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撞上无形的某种东西,整个人因为反作用力倒飞出去,在空中狼狈地翻滚,最后砸在地上。
“噗……”
她咳出一口混着沙砾的血,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疼。
“喂!你怎么了?”w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伸过来的手却很稳。
伊娜莉丝一把推开她的手,自己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甩了甩发昏的脑袋,掏出腰间的铳械,看也不看,抬手就朝着安多恩的方向扣下扳机。
“砰!砰!砰!”
蚀刻子弹在距离安多恩还有数米的地方,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诡异地悬停、扭曲,然后叮叮当当地掉在沙地上,连个火星都没擦出来。
w也没闲着,对着安多恩就是一通乱轰。可那些榴弹无一例外,全都在半空中被提前引爆,炸开一团团绚烂却毫无意义的烟花,像是在为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喝彩。
“……这家伙是个什么怪物?”w低声咒骂了一句。
安多恩自始至终,一步未动。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挣扎起身的伊娜莉丝,那双灰色的眸子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情绪,那不是怜悯,更像是……一种看着注定会发生的悲剧上演时的默然。
“还要继续吗?伊娜莉丝。”安多恩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爆炸声,“用你不熟悉的力量,攻击你所不了解的领域,这只是在自我消耗。”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毫无征兆地缓缓升空。
背后那对由纯粹光粒子构成的翅膀无声地展开,圣洁的光辉将他笼罩。昏黄的荒野在他脚下延伸,风沙与硝烟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不敢靠近他周身那片圣域。
他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像一个俯瞰人间的审判者。
“……”伊娜莉丝仰着头,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伊娜莉丝,你还记得吗?我们去拉特兰的时候。”
伊娜莉丝的指尖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拉特兰……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座城市的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
她还记得,自己隔着橱窗,看着一个萨科塔女孩在甜品店里,为究竟该选哪一块蛋糕而烦恼。
而自己,和她不过几米之隔,却像隔着一整个世界。
“那名枢机主教说过,‘信仰带来的福泽只有少部分人可以享用’。”安多恩的声音在继续,“我原本以为,无论何人,只要信仰就可得救。多么天真的想法。现实是一道看不见的墙,一道种族的界限,狠狠地把人隔开。”
他的目光扫过赫德雷,扫过w,最后又落回伊娜莉丝身上。
“为什么拉特兰的荣光,只能照耀萨科塔?那些生活在拉特兰的黎博利,那些为他们烤制面包、缝补衣物的你的同族,为什么终其一生,都触碰不到那份‘神’的赐福?为什么萨科塔生来就要与萨卡兹为敌?”
“哈,问得好。”w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也想知道,我们萨卡兹究竟是刨了他们家哪座祖坟,非得这么不死不休。”
安多恩没有理会她的嘲讽。
“凭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那对光翼都随之明亮了少许,“凭什么只有他们能住在永恒的和平乐园,而你我,却只能在这片被遗忘的沙海里,为了可笑的理由像野兽一样撕咬、挣扎、战斗?”
这些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在安多恩不在的无数个孤独的夜里,她也曾仰望拉特兰的方向,不解为何那份温暖的光,永远照不进自己的手心。
“我见过太多的呐喊和呼救,他们无助地祈求着神明的赐福,但现实一次次对他们置若罔闻。我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安多恩抬起手,指向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佣兵,指向这片血与火交织的土地,“那一刻我才明白,所谓信仰,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众人消化他这番言论的时间。
“萨科塔的生活是真实的,我们的苦难也是真实的。难道只有在拉特兰的城墙内,喝着下午茶,讨论着甜点口味的生活,才是唯一值得被承认的‘真实’吗?”
“说了一大堆废话,绕来绕去,不还是想把我们全宰了?”w终于忍无可忍,抬高了音量,“你现在这副样子,跟他们口中的‘神’又有什么区别?高高在上,审判众生。真够好笑的!”
安多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可以被称为“笑容”的表情,只是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
“不,你错了,萨卡兹。”他低头俯视着w,像在看一只吵闹却无足轻重的虫子,“我并非要毁灭。”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享受此刻众人屏息凝神的瞬间。
“我是要你们……和我一起。”
他张开双臂,那姿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
“一起,用帕夏手中的那尊雕像,让拉特兰做出一个回答。”
“回答什么?”赫德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安多恩的笑容更深了。
“回答,为什么萨卡兹接受了赐福,会变成萨科塔?”
“回答,为什么拉特兰对于这片大地的苦痛,始终视若无睹?”
“疯子。”赫德雷的声音像一颗钉子砸进这片狂热的独白里,“彻头彻尾的疯子。”
w在一旁发出了短促的、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笑声,她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安多恩,仿佛在欣赏一出荒诞至极的滑稽剧。
“喂,我问你个问题。等你把拉特兰炸上天,从他们嘴里撬出来那个所谓的‘回答’之后呢?然后做什么?抱着那个答案,在这片废墟上宣布你赢了?”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音量不大,恶意却毫不掩饰,“还是说,你觉得到时候会天降甘霖,死人复活,然后和我们这群萨卡兹手拉着手,跟你一起去拉特兰的废墟上唱赞美诗?”
这已经不是狂妄,而是彻头彻尾的疯癫。凭借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力量去颠覆拉特兰这座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城市?就只为了他想要的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
伊娜莉丝沉默不语。她手中的铳械,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沉重,压得她指关节泛白。
她曾经一直相信安多恩,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某个崇高的目标。
但现在……那个目标,似乎是要用所有人的骨灰来堆砌。
她有为这一切献身的勇气吗?
安多恩对他们的质问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穿过风沙,越过那些不值一提的嘲讽,径直落在伊娜莉丝身上。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竟褪去了审判者的冰冷,变得狂热而真诚。
“这从来不是私人恩怨,伊娜莉丝。”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伊娜莉丝的喉咙动了动,一个地名不受控制地从唇间滚出,破碎,沙哑。
“潮石镇已经成为过去。”他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它告诉我,无所作为本身就是罪。我正在努力让这个世界不成为下一个潮石镇,我需要你……”
“潮石镇?”伊娜莉丝重复着这个地名,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砸在烧红的铁板上,激起一阵刺耳的白烟,“你现在还能想起来潮石镇?”
她的质问让安多恩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管这个叫‘教训’?”伊娜莉丝向前走了一步,w下意识地伸手想拦住她,却被她错身避开,“我只记得大火,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墓碑。”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安多恩的声音也跟着激动起来,光翼的亮度再次提升,“用我们的双手,让潮石镇的悲剧不再重现。”
“那这场战斗又是为了什么?你口中的拯救,难道就是送萨卡兹一颗蚀刻子弹?”
“那他们呢!”伊娜莉丝猛地指向身后的赫德雷和他的佣兵团“他们就不该活着吗?!”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演什么苦情戏了。”w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你用高大上的理由忽悠了一帮人为你卖命,这样就能拯救这片大地了?那这也太简单了。”
安多恩的视线终于从伊娜莉丝身上移开,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刮向w。
w毫不在意地回敬了一个笑容,赫德雷在一旁摇了摇头“理想和正义就是蒙骗自己最好用的东西,让他能无限制的容忍自己的罪过。”
“如果你们执意要成为我的敌人。”
安多恩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铳,这一次,铳口对准的不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片灰蒙蒙的天空。
“我不能看着你走向毁灭。”伊娜莉丝的身边萦绕着些许蓝色火光,那不是温暖的颜色,反而带着一种决绝的寒意。
他的话音未落,天空中,一道、两道、三道……足足十几道纤细却致命的红色光束,如同神的凝视,穿透云层,精准地锁定了地面上每一个还在呼吸的“反抗者”。
赫德雷、w、以及伊娜莉丝自己,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打上了一个冰冷的、代表着死亡的红色光标。
安多恩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在荒野上空回荡。
“那就只好在荣光的未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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