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骑士”的引擎在哥伦比亚的荒原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卷起的沙尘在车后形成一道昏黄的小型龙卷。伊娜莉丝欢呼着,双手死抓着方向盘,呼啸的狂风和引擎的轰鸣带来一种粗暴的反馈,这比她开着重型机车在哥伦比亚的城市中飞驰更能让她感到自己还活着。
自由。这才是她想要的感觉。
没有凯尔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没有术士课堂上那些学起来头大的理论,更没有那个伪装成兽主的死魂灵在她脑子里喋喋不休。
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自由佣兵。
她开始琢磨怎么从贾维手上把这车扣下来了。
几天后,新曼法斯特那她所熟悉的、由钢铁与霓虹灯构成的轮廓线重新出现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
这座城市一如既往像匍匐在荒原上的巨兽,白日里沉睡,夜晚则会亮起无数诱惑的光,吸引那些无知的人们落入它的陷阱中。
她把车开进城外一处隐蔽的废弃仓库,这里是她长期租下来用作安全屋的据点。
熄火,拔下钥匙,喧嚣的世界安静下来,剩下的只有几粒沙子从车顶滑落的细微声响。
她最后拍了拍“狂飙骑士”冰冷的金属外壳,像是安抚一头暂时沉睡的野兽。
贴心用一块巨大的防雨布将车盖得严严实实,她这才转身从角落里拖出自己的装备包。换下那身沾满了沙尘的罗德岛外套,重新换上一身具有永烬风格装束,把几件习惯使用的工具和武器塞进战术腰带后,她离开了这处安全屋。
伊娜莉丝没有直接回自己的落脚点。下城区这些盘根错节的小巷是她最好的掩护,七拐八绕之后,她推开了一扇吱呀作响的铁皮门。
一股浓重的机油混合着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老爹”汉斯的武器店。
“哟,这不是‘永烬’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零件堆里传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尸体都让沙地兽啃干净了。”
汉斯,一个瘸腿的沃尔珀,哥伦比亚独立战争留下的老兵,也是下城区最好的地下武器改装师。
他正低头用一块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看上去八成新的铳枪,头也没抬。
“你这破店都还没塌,我怎么会死。”伊娜莉丝熟门熟路地靠在满是划痕的柜台上,将一小袋叮当作响的地下交易才能用到的金币推了过去。这老东西的嘴巴还是这么毒,但不可否认,他的手艺确实是整个下城区最牢靠的。
“搞把铳械,顺便帮我看看这个。”她把那副沾着些许沙土的利爪手套摘下来,往柜台上一放。
“嚯,这手工。”汉斯看了一眼,笑了一声,抬起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浑浊的眼珠在手套上扫了一眼,然后定住了。他放下手里的活,拿起手套,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着,像是抚摸情人的皮肤。
“啧,这做工……你什么时候攀上黑钢国际的高枝了?瞧瞧这能量线路的排布,还有这爪刃的材质……比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强多了。”
伊娜莉丝正想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汉斯却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用的那个才换了没多久吧?我还记得帮你把里面乱七八糟的线路重新规整了一下,这么快又换了?”
汉斯的语气稀松平常,但伊娜莉丝搭在柜台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她的大脑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凝固了。
汉斯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水。
“我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很平稳,平稳得有些不正常。
“就上周吧。”汉斯放下手套,在柜台后搜寻伊娜莉丝需要的铳械,“怎么,出去接个单子就把脑子跑丢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还问我有没有办法搞到萨卡兹术士的施术单元,说想给你这宝贝再升个级。”
上周。
上周她还在罗德岛的教室里,对着“塑形框架”和“能量反冲”这些天书一样的理论打瞌睡。
萨卡兹术士的施术单元?她是疯了才会想把那玩意儿装在自己手上吧?
“这样吗……哈哈。”
“你怎么回事?”汉斯把雷神工业出品的手铳和几个弹夹丢回柜台上,一脸“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看着她,“难道我上次见的是你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
他开了个蹩脚的玩笑。
但伊娜莉丝没笑。
她只是把东西慢慢收回来,重新戴好手套。
“再帮我准备点特制的铳弹呗,老规矩,下次来给你结钱。”
“哦?”汉斯挑了挑眉,“你这是惹上麻烦了?”
“算是吧。”伊娜莉丝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五指,冰冷的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汉斯武器店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汉斯那老东西的嘟囔。伊娜莉丝径直走进另一条巷子。将新到手的弹夹插入战术腰带。
离开汉斯的武器店,伊娜莉丝拐进另一条巷子,这里比刚才那条更加潮湿,墙壁上渗出的水渍带着一股苔藓的腥味。她没有停顿,熟练地绕过几个堆满垃圾的铁桶,推开一扇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门内是一家情报贩子的店,柜台后坐着一个代号“暹罗”的菲林老女人。
她正用一把锃亮的军用匕首慢条斯理地修着自己的指甲,听见门响,眼皮都没抬一下。
“哟,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的大红人吹回来了?”暹罗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腔调,“怎么,不去伺候你那个叫洛洛的小宝贝,又想起我这朵老残花了?”
暹罗和洛洛是死对头。在洛洛出现前,伊娜莉丝是暹罗手下最利索的“腿”,后来不知道洛洛许了什么好处,伊娜莉丝跳了槽,这事让暹罗记恨到现在。
“萨尔贡的风沙太大,吹得眼睛疼。”伊娜莉丝随口应付着,拉过旁边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椅子,反着身坐了上去,“还是你这地方清静。”
“哼。”暹罗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匕首尖在木质桌面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白痕,“有事快说。我这里的规矩你懂,拿消息换,或者拿钱买。看在旧日的情分上,给你打个九折。”
她终于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在伊娜莉丝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腰间的战术带上。
“新家伙?雷神工业的货,那个小丫头片子倒是舍得给你下本钱。”
“找你打听个事。”伊娜莉丝没接她的话茬,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说。”
“前段时间,铸铁城那单活儿,沙滩伞发布的那个营救委托,后来怎么样了?”
暹罗手里的匕首停住了。
她把匕首“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那双竖瞳眯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伊娜莉丝。店里原本慵懒的气氛瞬间绷紧了。
“你问我?”她的声音不再懒散,变得尖锐,“那活不是你自己接的吗?你不比我清楚?”
“沙滩伞家大业大,又不止找了我一个。”伊娜莉丝的语速依旧平稳,但敲击椅背的手指停了。
“少他妈放屁!”暹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把匕首跳了一下,“你当我第一天干这行?任务失败,目标人物被关进了监狱,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还说要去萨尔贡躲一阵子,免得被沙滩伞的人找麻烦。怎么,这才几天?去萨尔贡的时候不小心把脑子落在那里了?”
暹罗凑得更近了,鼻子几乎要贴到伊娜莉丝脸上,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
“伊娜莉丝,你有点不对劲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伊娜莉丝没有动,甚至没有眨眼。她的目光越过暹罗的肩膀,定在墙上一块发霉的污渍上。那块污渍的形状,有点像萨尔贡的地图。
“你以前从不问已经结束的委托。”暹罗的声音像砂纸一样摩擦着她的神经。
“……”
“还有你那身怪味儿。”暹罗的鼻子抽了抽,退开半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怎么回事?转投洛洛门下,连品味都跟她一样了?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在一起的怪味。你以前用的那种廉价香水呢?”
廉价香水。
洛洛硬塞给她,说能盖住硝烟味的那瓶。她嫌味道太冲,一直扔在宿舍的抽屉里。
一个荒谬的、却又唯一合理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里。
有人在冒充她。
而且这个人,不仅知道她的习惯,了解她的关系网,甚至还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行事风格。
“呵。”
伊娜莉丝突然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店里格外刺耳。她猛地站起身,反坐的铁椅子被她带得向后一倒,发出一声尖锐的刮擦声。
暹罗被她这一下惊得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地摸向桌上的匕首。
“谢了,老太婆。”
伊娜莉丝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你他妈——”
“哐当”一声,暗门关上了,把暹罗的咒骂和那把被重新攥紧的匕首一同关在里面。
伊娜莉丝的脚步越来越快,穿过下城区那些肮脏混乱、终年不见阳光的小巷。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呕吐物和源石引擎废气的味道,这里是新曼法斯特的底裤,藏污纳垢,也最适合藏匿秘密。
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张张脸,那些有过节的仇家,还是某个想借她名头办事的同行?
不对。
没人能模仿得这么像,连暹罗和老汉斯这种人精都骗过去了。
谁?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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