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的指尖刚触到池底铭文，皮肤便传来细密的刺痛。
那些金色纹路像活物般顺着她的指腹攀爬，在腕间织成一道发光的锁链。
她瞳孔骤缩——这触感太熟悉了，和母亲临终前握她的手时一样，带着某种灼热的、近乎灼烧的温度。
\"阿竹。\"
低哑的呼唤从头顶炸开。
苏晚竹猛地抬头，血色池水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母亲苏夫人，她发间的珍珠簪子碎了半支，额角沾着暗红血渍，却仍在笑。\"别怕，\"幻象中的女人伸手抚过她的发顶，\"你小时候总说，血池的水像外婆酿的红豆汤。
可你看，\"她指尖轻点水面，暗褐色池水突然翻涌，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骸骨，\"这汤里煮的，是苏家十二代家主的命。\"
池边突然响起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苏晚竹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转头便看见黑凰的机械眼在幽蓝灯光下泛着冷光，半张晶化的脸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灰雾残魂：\"你母亲求着被封印在这里时，哭着说要给你换条活路。
可你猜怎么着？\"黑凰的残魂飘近，机械臂猛地掐住苏夫人的脖颈，\"她的血混着星铁，正好能镇住这池底的帝王残魂。
而你——\"机械爪尖抵住苏晚竹的咽喉，\"是她用命换的钥匙。\"
幻象里的苏夫人突然剧烈挣扎。
她脖颈上的掐痕渗出金血，却仍艰难地朝苏晚竹摇头：\"别信......别信她......\"黑凰的机械臂骤然发力，苏夫人的身影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星尘。
苏晚竹想抓，指尖却穿过那些光点，触到的只有腐血的黏腻。
\"阿竹！\"
真实的呼唤穿透幻象。
苏晚竹踉跄后退，靴跟绊在石阶上，整个人栽进池里。
腐血立刻漫过她的口鼻，晶化甲的辐射警报震得耳膜生疼。
她在浑浊中睁眼，看见陆昭正逆着水流冲下来，绣春刀出鞘时带起的银光划破水面，腰间的糖袋在晃动——那是他每次紧张时都会攥紧的东西。
\"抓住我。\"陆昭的声音带着水下的闷响，他的手穿透血浪，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砸开石门时的血痕。
苏晚竹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却被他猛地拽进怀里。
他的晶化甲贴着她的后背，像块烧红的烙铁：\"幻象，全是幻象。\"他低头咬住她耳垂，疼得她倒抽冷气，\"你母亲的玉牌在发烫，说明你离净魂泉核心太近。\"
苏晚竹这才发现，胸前的玉牌正贴着皮肤灼烧。
她颤抖着摸出腰间的药瓶，里面装着荒星采集的蚀骨草和星铁粉——这是她在流民黑市用半条命换来的配方。
陆昭的手覆在她手背，替她稳住颤抖的指尖：\"先倒蚀骨草，三分之一。\"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我数到三，你撒星铁粉。\"
\"一。\"陆昭的拇指摩挲她手腕的脉搏，像在确认她还活着。
\"二。\"血池突然沸腾，池底铭文的金光暴涨，映得他的眼尾泛红。
\"三！\"苏晚竹旋开药瓶，暗紫色药粉混着星铁碎屑坠入池中。
腐血瞬间翻涌成漩涡，金色铭文顺着漩涡攀升，在水面凝结成半透明的液体——那是净魂泉的雏形，泛着月光般的清辉。
\"成了......\"苏晚竹刚松口气，池边突然传来石子滚落的轻响。
她和陆昭同时抬头。
密道入口的阴影里，灰袍人的身影正缓缓浮现。
他手中的帝王残魂碎片泛着幽光，像一只被惊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水面上那团清辉。
血池水面的金色涟漪刚漫到苏晚竹靴尖，密道入口的阴影便像被刀割开一道缝。
灰袍人从中踱步而出，帝王残魂碎片在他掌心凝成幽蓝光斑，照得他眼尾纹路泛着青灰——那是长期被残魂侵蚀的痕迹。
\"你调制的泉水，会成为我的力量源泉。\"他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残魂碎片在指尖旋出漩涡，\"苏家血池镇着前朝帝骨，净魂泉能洗去帝骨上的诅咒。
等我吸收了这股力量......\"
话音未落，碎片已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
苏晚竹瞳孔骤缩，后颈泛起荒星生存时特有的危险预警——这一击直取她心口，正是要将她钉死在血池中央。
她刚要侧身，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一具滚烫的晶化甲里。
陆昭的绣春刀擦着她耳畔斩落，却终究慢了半拍。
\"噗——\"
金属刺穿血肉的闷响比痛呼先炸开。
苏晚竹仰头，看见陆昭左肩的晶化甲裂开蛛网纹，幽蓝碎片正没入他锁骨下方，残魂黑雾顺着伤口涌出，在他颈侧爬成狰狞的暗纹。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冷白的脸瞬间泛起病态的潮红，却仍低头冲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我挡得住。\"
\"陆昭！\"苏晚竹的指甲掐进他后背的晶化甲，触感生硬得硌手。
她能清晰摸到他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得伤口渗出更多黑血。
荒星五年见过太多濒死的人，她知道这是残魂在侵蚀生机——陆昭的血脉本就与前朝有关，这碎片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咳......\"陆昭突然呛出一口黑血，溅在她发间。
他的手仍紧攥着她后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去......找青冥。
她......知道机关。\"
苏晚竹这才注意到血池边缘的动静。
青冥不知何时爬了进来，她的龙祭司袍浸满血污，原本晶化的双腿正簌簌掉落碎渣——显然是强行解除了与龙脉的连接才来到这里。
老人的手指深深抠进池边石缝，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枯槁的指尖颤抖着指向池底某处。
顺着她的指引，苏晚竹看见池底骸骨堆中，有块骸骨的肋骨形状异于常人。
她松开陆昭，跪在腐血里扒开骸骨，指尖触到肋骨根部时，石面突然陷下一个指印——机关！
\"咔嗒\"轻响在水下炸开。
血池突然沸腾，腐臭的池水翻涌成赤红漩涡，将骸骨、锈铁、星尘全部卷向中央。
苏晚竹被水流冲得撞在池壁，却看见漩涡中心浮出个青铜匣，表面的星纹正与她胸前玉牌共鸣。
她猛扑过去，指尖刚勾住匣沿，池水便像被抽干的海，露出下方刻满星图的石台——匣中卷轴的封皮上，\"净魂泉\"三个金字在残魂幽光里灼灼发亮。
\"快走！\"
洞外突然传来铁匠的嘶吼。
苏晚竹抬头，看见密道顶端的石缝正簌簌落土，原本支撑龙脉的星铁支柱裂开蛛网纹——方才触发机关时，她竟没注意到龙脉核心在崩塌。
\"阿竹！\"陆昭的声音带着气音，他半跪在池边，左手死死攥住刺入肩胛的残片，右手朝她伸来。
残魂黑雾已爬上他半张脸，连瞳孔都泛起幽蓝，却仍在笑：\"我撑得住......你拿......\"
\"住口！\"苏晚竹的眼泪砸在卷轴上，烫得金字泛起微光。
她想起荒星雪夜里，这个总揣着糖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带她回天枢星时，也是这样一副\"我没事\"的表情。
想起他在黑市为她挡刀时，伤口深可见骨却还往她手里塞橘子糖。
想起方才在幻象里，他逆着血浪冲下来，掌心还留着砸石门的血痕。
\"你得活下去。\"她把卷轴塞进胸口，用母亲留下的玉牌压住。
然后猛地扑向陆昭，环住他脖颈的手却在碰到残魂黑雾时被灼得生疼。
她咬着牙拽起他，晶化甲在池边刮出刺耳的声响：\"铁匠说龙脉崩塌，我们一起——\"
\"轰！\"
头顶传来巨石断裂的轰鸣。
苏晚竹被气浪掀得撞在池壁，陆昭的身体重重压在她身上。
她看见密道入口彻底塌陷，碎石像暴雨般砸下，而血池底部的星图突然全部亮起，将整座血池变成个发光的茧。
\"走......\"陆昭的手指抚过她脸颊，残魂黑雾已经漫到他嘴角，\"带着卷轴......去龙脉核心......\"
苏晚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要笑着看那些伤害你的人倒下。\"可此刻她笑不出来。
她盯着陆昭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扯开他领口，用荒星学来的止血术按住他伤口。
腐血混着黑血染红她双手，却压不住残魂的侵蚀。
\"阿竹......\"陆昭的拇指蹭过她唇瓣，从怀中摸出颗糖——是她上次说喜欢的桂花味，\"吃......甜的......就不疼了......\"
他的手垂落时，糖纸在血池微光里晃了晃，飘进沸腾的池水中。
\"陆昭！\"苏晚竹的尖叫被碎石崩塌声吞没。
她咬着牙扛起他，踩着池边的骸骨往洞外冲。
背后传来血池塌陷的轰鸣，像极了荒星上辐射兽的咆哮。
而她胸口的卷轴，正随着奔跑的节奏一下下撞着心脏——那里面，是能救陆昭的最后希望。
当最后一线天光漏进密道时，苏晚竹看见铁匠举着星铁撬棍冲过来。
她将陆昭塞进他怀里，低头摸了摸胸口的卷轴。
玉牌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母亲当年拍她背时的力度。
\"去准备星铁熔炉。\"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声音比在荒星猎杀辐射兽时更冷，\"我要亲手，把这净魂泉，注入龙脉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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