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禅弘历？”
乾隆的手指还死死按在磁石心上，污血顺着刻痕流淌。他瞪着那个突兀变形的字，浑浊的眼珠里疯狂与怨毒被一瞬间的茫然打断，随即是更深的、被戏弄的暴怒。
“什么鬼把戏！朕……”
他想抽回手，将那诡异的字迹连同这颗妖心一同捏碎，却发现指尖如同被焊在了冰冷的晶体表面！
不，不是焊住。是那刻痕，在吸收他的血！
暗红粘稠的血线沿着“禅”字的笔画游走，像是给这个新生的字符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紧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勐地从接触点爆发，顺着他的指骨、手臂，直窜头顶！
“滋啦——”
轻微如同烧红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声响，清晰地在死寂的秘室中回荡。乾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拼命想甩脱，但那磁石心仿佛生出了无形的吸力，将他整个手掌牢牢吸附其上！
“啊——！放开！给朕放开！”
乌苏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退一步，看着乾隆如同被钉在祭坛上的活牲，徒劳挣扎，手掌在磁石心上滋滋作响，甚至冒起了缕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乔引娣冷眼看着。她没有丝毫意外。铀粉遇血显形，甚至变性的特性，她早已在之前破解血诏时领教过。钮祜禄氏既然能用铀粉混合鲜血写下陷阱，自然也能在这最后的、关键的“诏令”上，设下更恶毒的机关。
“是砒霜。”
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内阁密档记载，前朝曾有以砒霜调墨书写密诏，防人篡改或伪造之举。触碰者，若无解药，毒由肤入。这磁石心上的刻痕，恐怕不仅是字，更是引毒的媒。”
乾隆的惨叫戛然而止，变成了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感到一股阴寒的麻痹感正顺着灼痛的轨迹，快速向心脉蔓延！比之前的砷毒更烈，更刁钻！
“毒……毒妇！钮祜禄氏……她连朕……都不放过……”
他眼珠凸出，血丝遍布，死死盯着那已经彻底变成暗红色的“禅”字，终于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字的改变。
这是催命符！
“禅”字一成，仿佛触动了某个连锁反应的开关。
克隆舱内，那碧绿瞳孔的克隆体勐地抽搐了一下，胸口裸露的磁石心骤然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与此同时，整个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连绵不绝的巨响！
“轰隆隆——！！！”
不是来自上方太和殿的二次坍塌，而是源自更深处，源自景山山腹的核心！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结构正在从内部被暴力摧毁！
秘室剧烈地摇晃起来，顶壁开裂，更大的石块和灰尘倾泻而下，砸在铀液池中，溅起粘稠的浪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更加陈旧的、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
“是囚龙牢！”
乌苏里扶着墙壁才能站稳，脸色惨白地看向乔引娣，“姑娘！还记得那鸩羽阵后的囚龙牢！这动静……是自毁！这‘禅’字，是启动自毁的最终指令！”
他话音刚落——
“喀啦……喀啦……”
秘室一侧，那面之前因颅骨鸣响而坍塌、露出克隆舱的石壁残骸，连同更后方原本坚实的岩层，突然猛地向内崩塌，露出了一个更大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洞！
一股难以言喻，混合了千年尘土、腐朽木料、以及某种……肉质腐烂后的极致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那个新出现的黑洞里喷涌而出！
紧接着，在那令人作呕的黑暗深处，亮起了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点！
然后，是密密麻麻、蹒跚而行的身影，从黑洞中，如同被惊扰的蚁群，缓缓走了出来！
那不是活人。
它们身形矮小，大多保持着孩童的骨架，但皮肤干瘪蜡黄，紧贴着骨头，眼眶空洞，唯有两点幽绿的光芒在其中跳跃。
它们的动作僵硬而协调，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如同丹砂绘制而成的符文，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炼丹……童尸傀！”
乌苏里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几乎破音，“有人提到过，雍正爷当年痴迷丹道，秘密征召的……那些试药失败的孩童！他们……他们竟然被制成了尸傀，封存在这囚龙牢深处！”
百具，或许更多。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童尸，此刻被自毁装置释放，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亡灵军队，迈着整齐而僵硬的步伐，踏着满地的碎石和尘埃，向着秘室内唯一的几个活物——乔引娣、乌苏里，以及那还被“焊”在磁石心上的乾隆——围拢过来。
它们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乾隆。或许是他身上浓郁的帝王气息，或许是他那正在被砒霜与铀毒双重侵蚀、散发出特殊“诱饵”气味的血液，吸引了这些无意识的杀戮造物。
乾隆看着那密密麻麻涌来的、散发着死亡与腐臭的童尸，感受着掌心越来越烈的灼痛与麻痹，以及心脉处传来的窒息感，终于发出了彻底崩溃的、绝望的哀嚎：
“不——！朕是皇帝！朕是真龙天子！你们这些妖物！滚开！都给朕滚开！”
他拼命挣扎，另一只完好的手胡乱挥舞，试图驱赶，但徒劳无功。第一具童尸已经蹒跚着走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干枯如鸡爪的手，抓向他的龙袍！
乌苏里下意识地想拔出腰间匕首，却发现匕首早已在之前的磁力干扰下不知掉落在何处。他焦急地看向乔引娣：
“姑娘！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乔引娣却站着没动。她看着被童尸包围、疯狂挣扎惨叫的乾隆，看着那颗还在闪烁着不祥光芒的“禅”字磁石心，看着克隆舱内那具已然彻底沉寂，只剩碧绿瞳孔空洞望天的怪物。
禅？
她嘴角勾起一丝极冷近乎残酷的弧度。
这哪里是禅让。
这是钮祜禄氏为她亲生儿子，精心准备的……血祭之禅！
而她，或许是这幕终局里，唯一清醒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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