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七那只戴着铁指套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钳住乔引娣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地上那幅由珠粉、血迹、尘灰交织而成的诡异景山秘图上，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带路！”
甲七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现在！立刻！带我去图上这个地方！敢耍花样，”
他铁指猛地收紧，剧痛让乔引娣眼前发黑，“老子让你尝尝比拶指更舒坦的滋味！”
景山深处，寒风呜咽如鬼哭。
积雪掩盖了大部分路径，枯枝在风中张牙舞爪。
乔引娣被甲七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前行，身后跟着四名粘杆处精锐番子，个个眼神如鹰，手按刀柄。
她左肩的烙印在寒气中针扎似的疼，脑海里一片混乱：那珠粉图…那景山标记…雍正…他到底在裘衣里藏了什么？引她去何处？
“是…是前面…”
乔引娣声音发颤，指着图上山坳标记的方向。一片破败的、几乎被积雪压塌的低矮建筑群出现在眼前。
几缕诡异的、带着浓重硫磺和焦糊味的青烟，正从其中一间屋子的破瓦缝里顽强地钻出来。
甲七眼神一厉，挥手示意。两名番子如同鬼魅般贴上前，无声地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砰！”
门板砸地，扬起一片雪尘和积灰。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浓烈的硫磺、焦糊金属、劣质香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呛得人几乎窒息。
屋内光线昏暗，只靠一个巨大的、冒着青烟的丹炉提供着微弱的光和热。
炉火映照下，一个穿着肮脏破烂道袍、头发枯槁如草的老道，正背对着门，佝偻着身子在一个大木桶前忙活。
木桶里热气腾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什么人？！”
老道被破门声惊得猛一哆嗦，手里的木瓢“哐当”掉进桶里。
他惊恐地回头，一张枯瘦蜡黄的脸在炉火映照下如同骷髅。
甲七一步踏入，铁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目光如刀扫视着这污秽不堪的丹房：“粘杆处办事！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老道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抖得像筛糠：“道…道号玄尘…奉…奉旨…在此…在此为…为贵人…炼制‘九转轮回膏’…” 他眼神闪烁，不敢看甲七。
“‘九转轮回膏’？”
甲七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先帝吃的就是这玩意儿？”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冒着热气、腥臊味最浓的木桶，“桶里是什么？”
“是…是…药引…药引…”玄尘道士额头冷汗涔涔。
“药引？”
甲七猛地一步上前，铁指一把揪住老道的破道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脸几乎贴上木桶边缘！“说！什么药引？！”
浓烈的腥臊气直冲鼻腔！甲七瞳孔猛地一缩！
木桶里浑浊的液体翻腾着，赫然漂浮着一些…淡黄色的、未成形的絮状物！这味道…这颜色…！
“是…是童子尿…混…混了无根水…”玄尘道士被勒得翻白眼，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童子尿？！”
甲七身后的番子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带着嫌恶。
乔引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了嘴。这就是雍正视为续命仙丹的“九转轮回膏”的药引？用童子尿？！
甲七嫌恶地将老道像破麻袋一样掼在地上！他目光扫过肮脏的灶台，上面散乱着各种矿石粉末和器具。
就在布满油污和焦黑痕迹的灶台内侧壁上，似乎有几道新划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刻痕。甲七眼神一凝，凑近细看。
那是几个潦草的字，像是匆忙间用指甲或尖锐物刻下的：
“白铅 三钱”！
白铅？炼丹加铅？！
甲七心头疑云骤起！他猛地转头，正要厉声质问那道士——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如同鬼爪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一只瘦骨嶙峋、皮毛脏污的野猫，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贪婪地舔舐着灶台下方角落里，一滩半凝固的、暗黄色的污垢——那显然是长期泼洒药渣、尿液混合沉淀下来的秽物！
“瘟猫！滚开！”
玄尘道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想去驱赶。
晚了！
那野猫舔了几口污垢，动作猛地一僵！紧接着，它全身的毛发如同触电般根根炸起！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喘息！身体剧烈地、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四肢僵直地绷紧！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
那双在昏暗光线中原本幽绿的猫眼，瞳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拉扯、撑开！变得极大！极圆！漆黑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死死地、空洞地瞪着前方！
“呜…呃！”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哀鸣后，野猫绷直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四肢依旧保持着僵直抽搐的姿态，那双圆睁到极致、漆黑空洞的猫眼，直勾勾地对着甲七和乔引娣的方向，凝固了！
死寂！
浓烈的恶臭中，只有丹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众人骤然停滞的呼吸声。
玄尘道士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甲七缓缓蹲下身，铁面具几乎贴到猫尸那恐怖放大的瞳孔前。
他伸出带着铁指套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沾了一点猫刚刚舔舐过的、灶台角落那滩暗黄色的污垢。
指套上传来的触感冰凉粘腻。他凑近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刺鼻的、混合着尿臊和金属锈蚀的怪味！
“白铅三钱…”
甲七的声音如同从冰窟深处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他缓缓抬头，那双在铁面具阴影下的眼睛，燃烧着骇人的寒光，死死盯住面如死灰的玄尘道士:
“…还有这能让瘟猫舔一口就蹬腿的‘仙家妙药’？玄尘道长，你这‘九转轮回膏’…到底是给贵人轮回用的…还是送贵人上路的？！”
他猛地起身，铁指如钩，再次狠狠揪住道士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丹房：
“说！这‘白铅’！这毒！是谁让你加的？！是不是老十四？！是不是八爷的余孽？！还是…宫里有人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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