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将温暖的光晕投进室内。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沙发区域,气氛宁静而温馨。
苏酥像只慵懒的猫,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头枕在秦柏舟结实的大腿上。
秦柏舟背靠着沙发扶手,一手随意地搭在苏酥腰间,另一只手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低垂着,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人。
苏酥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躺着,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秦柏舟家居服上的扣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柏舟……”
“嗯?”秦柏舟立刻应声,合上书,低头看她。
苏酥翻了个身,面朝他,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小腹处,声音闷闷的:“今天下午,我妈把户口本给我的时候……我看着爸爸,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感觉……他好像有点失落。”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他肯定是怕……怕我跟你结婚以后,就真的成了别人家的人,就不怎么回那个家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迷茫和依恋,“虽然我现在也经常不回家,赖在你这里,但在他心里,我那顶多算‘夜不归宿’,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打电话骂我两句,偶尔催我回去住。可要是结了婚……我再不回去,他好像……就没什么立场总是说我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就能让我必须回家了。”
她说着,下午那种微妙的、空落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下午我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那个户口本,明明是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心里却感觉……有点空空的,好像一下子就要跟过去的什么告别了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秦柏舟怀里更深的地方钻了钻,仿佛要从他这里汲取更多的温暖和安全感。
秦柏舟安静地听着,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这并非抗拒婚姻,也并非不爱他,而是一种对原生家庭的不舍,对身份即将转变的微妙不适应,是一种典型的“婚前恐惧症”。
她害怕因为组建新的家庭,而疏远了血脉相连的父母,害怕那份毫无保留的宠爱会因为“嫁出去的女儿”这个身份而打上折扣。
他没有立刻用空洞的安慰敷衍她,而是等她说完,才用沉稳而令人安心的声音,条理清晰地分析:
“首先,苏酥,”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们结婚,一定是建立在你自己完全准备好,心甘情愿的基础上。如果你觉得现在心里还有不确定,那我们就不急,我可以等,等到你没有任何疑虑的那一天。”
他的眼神专注而真诚,带着全然的尊重。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继续说道,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
“我希望你明白,就算我们结婚了,我们的生活模式,并不会发生你害怕的那种改变。我依然住在这里,就在京大,离你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你可以像现在一样,想回家就回家,想在这里就在我这里。今天想陪爸爸妈妈吃饭,就回去;明天想赖在我这儿,就过来。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顿了顿,强调道:“唯一改变的,只是你名义上多了一个叫‘秦柏舟’的丈夫。你的户口,可以迁到我的户口本上,也可以继续留在苏家,随你高兴。你的东西还是你的,我的东西,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也早就是你的了。”
他最后总结,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所以,苏酥,记住我的话:结婚,对你而言,只是多了个合法老公,顺便接收了他那点还算可观的财产。除此之外,你的生活、你和父母的关系,一切照旧,不会有任何损失。”
苏酥怔怔地听着他的话,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先是迷茫,然后是思索,最后一点点亮起了恍然和安心的光芒。
他逻辑清晰的话语,像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抚平了她心底那点不安的褶皱。
她支撑起身体,跪坐在沙发上,与他对视,带着点不敢置信的确认:“真的吗?真的可以……什么都和现在一样?”
“真的。”秦柏舟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没有丝毫闪烁,“我向你保证。”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苏酥一直微微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她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一种混合着巨大感动、依赖和爱意的情绪汹涌而来。
她重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极轻,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尖:
“秦柏舟……我喜欢你,以及你的一切。”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却无比清晰,“我也喜欢我的爸爸妈妈,很喜欢很喜欢……秦柏舟,你真好……幸好,我遇见的是你。”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哽咽的庆幸:“不然,不管我遇见的是谁,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什么都不用失去,什么都两全其美……”
秦柏舟感受着怀里人细微的颤抖和那份全然的信赖,心口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填满,涨得发酸。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完全圈禁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我的苏酥……怎么一个下午过去,就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
他记得早上和她分开,她还是那个为了户口本跟他斗智斗勇、活泼跳脱的小姑娘。
苏酥在他怀里破涕为笑,抬起头,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故意用俏皮的语气说:“可能是因为秦书记长期坚持不懈的‘投喂’——投喂好吃的,投喂知识,投喂安全感——营养太丰富,让我在今天下午,突然就开窍长大了一点!”
秦柏舟被她这生动的比喻逗笑,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睫,语气宠溺:“小孩子,调皮。”
“我才不是小孩子!”苏酥立刻抗议,从他怀里坐直身体,挺起胸膛,努力做出成熟的样子。
“你不能再说我是小孩子了!我今天下午……还跟我妈妈说了……”她说到这里,脸颊突然飞起两抹红晕,眼神有些羞赧地飘忽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说……我还要给你生宝宝呢!”
这话像一道暖流,又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秦柏舟。
他愣住了,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始终带着孩子气、需要他精心呵护的小姑娘,竟然已经在心里思考着为他们孕育下一代如此郑重的事情。
他喉结滚动,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显得有些低哑:“苏酥……你……真的愿意……这么早就要宝宝?”他知道很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更向往自由和事业。
苏酥用力点头,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却异常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愿意。只要跟你有关的……我都愿意。”
这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意,让秦柏舟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拥抱着稀世珍宝。
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声道:“宝宝的事情,我们不急。我的苏酥还太小,自己还是个需要人疼的小朋友,可以再自由自在地玩几年,多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等你自己真的准备好了,我们再考虑,好吗?”
苏酥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仰起脸问他:“那……叔叔阿姨他们不急吗?你都快……四十岁了诶。”她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伤到他。
秦柏舟挑眉,看着她这副样子,故意逗她:“所以,苏酥到底是嫌我年纪大,还是真的自己想生宝宝了?”
苏酥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冲他做了个鬼脸,大声说:“当然是嫌你年纪大啦!秦叔叔!”
说完,不等秦柏舟反应,她就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哧溜一下从他怀里钻出来,跳下沙发,光着脚丫就往卧室方向跑,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秦柏舟先是怔住,随即被她那句“秦叔叔”气笑,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摇头。
他也站起身,长腿一迈,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温柔:“好啊,敢嫌我老?看来是平时太纵容你了,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秦叔叔’的厉害不可……”
昏黄的灯光下,嬉笑打闹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驱散了之前那点淡淡的感伤,只剩下满满的甜蜜和生机勃勃的爱意。
窗外,夜色温柔,星光点点,仿佛也在为这一屋子的幸福悄然驻足。
秦柏舟长臂一伸,轻易就将想要溜走的苏酥捞了回来,圈禁在自己怀里。
苏酥立刻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瞬间老实了,仰起脸,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软声求饶:“我错了,秦柏舟,我真的错了……”
秦柏舟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前一秒还张牙舞爪、下一秒就怂得飞快的小家伙,眼底漾开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好整以暇地问:“哦?知道错了?那说说看,打算怎么求饶?”
苏酥眼珠一转,双手立刻乖巧地搂住他的脖颈,然后踮起脚尖,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穿着袜子的脚丫子还故意踩在他穿着拖鞋的脚背上,仰着小脸,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娇憨模样,声音又软又糯:“秦书记想怎么惩罚都行~我保证不反抗!”
她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更加深入的亲吻,或者是被抱回卧室的“深刻教育”。
然而,秦柏舟只是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温柔的吻,然后便低笑一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酥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以为目的地是卧室。
却没想到,秦柏舟抱着她,一个利落的转身,径直走向了与卧室相反的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只开了一盏书桌台灯,光线明亮而集中,与客厅的昏黄慵懒截然不同。
秦柏舟将她轻轻放在书桌后那张宽大舒适的真皮椅子上。
苏酥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林立的书架和严肃的文件,一脸懵懂和诧异,大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这……这跟剧本不一样啊?不是应该进行一些成年人之间的“深入交流”吗?怎么来书房了?
秦柏舟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点点小失落,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促狭的弧度。他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圈在方寸之间,语气带着几分正经,眼底却藏着笑:“怎么?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儿?”
苏酥脸颊微红,嘟着嘴没说话。
秦柏舟直起身,从旁边整齐的文件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又拿出几张空白的A4纸和一支他常用的钢笔,放到苏酥面前的书桌上。
“喏,”他语气平淡,仿佛在布置一项再正常不过的任务,“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一份手抄版存档。今晚的惩罚,就是把它抄完。”
苏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又抬头看看一脸“公事公办”的秦柏舟,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小嘴撅得能挂油瓶:“秦柏舟!你……你欺负人!”
秦柏舟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严肃:“怎么是欺负你?这是正经工作。而且,”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多,就4000字。”
“四千字?!”苏酥哀嚎一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感觉生无可恋。
看着她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秦柏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拉过旁边另一张椅子,紧挨着她坐下,拿起另一支笔和几张纸,语气变得温和:“乖,不闹了。我陪你一起抄,好不好?”
说着,他还伸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苏酥本来还想抗议,还想耍赖,但看着秦柏舟已经低下头,真的开始对照文件,一笔一划、神情专注地抄写起来,那点小脾气忽然就发不出来了。
暖黄的台灯光勾勒出他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握着钢笔的手指修长有力。
她默默地拿起那支沉甸甸的钢笔,又看了看面前空白的纸,最终还是像个被老师罚抄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虽然满心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对照着文件,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只是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和偶尔发出的小小鼻音,昭示着她内心的“不满”。
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秦柏舟抄写了一会儿,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她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眉头微微蹙着,小嘴无声地动着,似乎在默念着抄写的内容,那副又委屈又不得不认真的样子,可爱得让他心尖发颤。
他放下笔,凑近她,低声笑问:“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开心?”
苏酥头也没抬,没好气地拖长了音调,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没——有——我——开——心——得——很——”
那语气里的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
秦柏舟被她这反应逗得低笑不止,也不再逗她,重新拿起笔,只是空着的那只手,却悄悄在桌下伸过去,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苏酥的手微微一颤,想要抽回来,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却对上他含笑的、温柔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有魔力,瞬间抚平了她心里那点小小的不爽。
她哼了一声,重新低下头,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了一点,继续认命地抄写起来。
只是这一次,笔下的字迹,似乎都变得轻快了些许。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书房里,灯光温暖,两人并肩而坐,笔尖沙沙,偶尔有低语和轻笑溢出,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甜蜜的夜晚图景。
所谓的“惩罚”,最终也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陪伴和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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