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时光，在麓谷村的神社里静静流淌。
花开花谢，什么都变了，唯有千夏不变。
直到这天午夜，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神社门口，打破了二十年的平静。
童磨摇着金扇子，站在正殿门口，依旧笑得漫不经心。
只是那笑容里，千夏居然看出了一丝不似伪装的茫然。
千夏擦了擦眼睛，总感觉是自己眼花了，不过千夏却是不太在意：
“你，怎么又来了？”
二十年没见，童磨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可千夏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
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你不会又来找我参加你那个狩猎柱的游戏吧？”
千夏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我没兴趣。”
童磨却摇了摇头，金扇子在掌心轻轻敲了敲，难得没接话茬，反而顺着殿内的软榻坐了下来 。
这是他第一次在千夏面前显得如此拘谨，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扇柄，眼神飘向窗外的竹林，像是在组织语言。
？？？
这鬼谁呀。
千夏皱了皱眉，按照以往来说童磨应该在这时候已经说出了欠揍的话才对。
而且也绝对不会这么老实的坐在千夏的面前。
其实也不老实，毕竟千夏没有邀请他。
殿内的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风吹过竹叶的 “沙沙” 声。
千夏看着他反常的模样，心底的疑惑更甚，却没主动追问。
终于，童磨率先开口：
“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嗯？”
千夏抬了抬眼，语气里满是不明所以。
她以为童磨会说些关于鬼杀队、关于杀戮的事，却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
在她印象里，童磨口中的 “女人”，从来都只是 “美味” 的代名词。
“然后呢？”
千夏追问，也有些好奇起来了。
童磨的眼神突然亮了些，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嘴角也扬起一抹真切的笑 ，不是往日那种带着恶意的 “天真”，而是一种陌生的、柔软的弧度：
“我不想吃掉她。”
这句话让千夏的动作顿住了。
她抬眼看向童磨，眼底满是诧异 ，简直匪夷所思。
这是童磨？？？
他不是最喜欢吃年轻女性的吗。
还有千夏居然没有感觉到童磨在说谎，似乎是真心话。
不过，真心话这个词真的能和童磨联系在一起吗。
没等千夏消化这个消息，童磨又继续说道，指尖轻轻比划着，像是在复刻记忆里的身影：
“她叫琴叶，嘴平琴叶，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是个苦命的女人。”
“她总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绿色和服，布料粗糙，袖口还缝着补丁，可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干净。”
童磨的声音软了些，眼神里的茫然被回忆取代，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平时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垂落的发丝会轻轻贴在脸颊旁。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是 一双浅绿色的眸子，我真的好喜欢。”
千夏从童磨的描述里，她似乎能想象出那个叫琴叶的姑娘模样，瘦弱，却带着一股倔强的韧性。
“她没有亲人了，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在了，嫁给丈夫后，日子过得更苦。”
童磨的语气沉了些，
“她丈夫和婆婆总打她，连她怀了孩子都没停过。后来她生下一个男孩，叫伊之助，那孩子…… 跟她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绿色的眼睛，特别有神。”
“有次我在她家附近的巷子里，看到她丈夫因为伊之助哭闹，就粗暴地把孩子抢过去乱晃，伊之助哭得快喘不过气，琴叶当时像疯了一样扑上去，狠狠咬了她丈夫的手臂，直到对方松开孩子才肯松口。”
“那天还下着雪，特别冷，她抱着伊之助，光脚跑了出来，脚上全是血，却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连一步都没停。”
千夏没有什么感悟，她见过太多人类的苦难，却没料到会从童磨 这个以杀戮为乐的恶鬼，居然会注意到一个人类母亲的挣扎。
“她跑了很久，最后跑到了我开设的万世极乐教寺院门口，跪在雪地里求我庇护。”
童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当时本来想把她赶走，甚至想过…… 要不要把她和孩子一起‘吃掉’，可看到她怀里的伊之助冻得发紫，她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却还在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哼着歌哄他，我就突然不想那么做了。”
她说“在万世极乐教里的日子，是她过得最安稳的一段时光。”
童磨的嘴角又扬起了笑，眼底满是温柔，
“看见她那么的开心，我也感到很开心，我好想，好想就这样养着她，直到她到生命的尽头。”
说到这里，童磨看向千夏：
“千夏小姐，你你肯定懂这种感觉对不对？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和人类生活在神社里，还不吃她们，你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
千夏心里也泛起了波澜。
没有人类的感情的童磨，却在遇到一个女人后，有了感情？
有点像科幻片了。
“我以前看到你，第一反应就是肯定很美味，总想找机会跟你发起换位血战，把你吃掉，上弦的位置不的根本不重要。”
童磨看着千夏不说话继续说道，
“可看到琴叶，我连靠近都怕惊扰她。我会偷偷给她送吃的，给她换干净的和服，甚至会在她睡着后，帮伊之助盖好被子。
我想让她在万事极乐教里一直住下去，想让伊之助健康长大，想看着那个孩子学会走路，学会喊她‘妈妈’……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
童磨说着，抬手抓了抓头发，金扇子掉在地上：
“千夏小姐，你肯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我到底怎么了？”
千夏沉默了。
或许吧，童磨是找到了他的真爱了。
至于真爱是什么童磨或许不清楚。
“你没疯。”
千夏还是打算把自己的看法告诉童磨，毕竟人鬼之恋，一听就很有意思是吧。
千夏想了想措词然后缓缓开口，
“你只是想，守护她罢了。”
“你遇见了一个，你想守护的人。”
千夏想了想，还是守护更为恰当，毕竟童磨可不会理解爱是什么。
“守护？”
童磨皱起眉头，不解地重复。
“嗯。”
千夏点了点头，
“你活了这么久，一直以吞噬为乐，日子过得像一滩死水，没有牵挂，没有期待，你所追求的，只有更强的力量和更‘美味’的血。”
“或许，正是你无聊的过久了，当一个人真的走进你心里之后，你才会如此的迷茫。”
“这种守护，是你从未拥有过的，也是你从未见过的。”
千夏的语气软了些，
“你想让她活着，不是因为她的血美味，而是因为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
童磨呆坐在那。
他想起琴叶抱着伊之助唱拉钩歌的模样，想起她的笑容。
那些画面，确实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空荡了数百年的世界。
“我好像…… 有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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