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小城带回的信息，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林深心头。陆秉先的形象从一个模糊的符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走向危险歧途的天才。他将“帷幕”后的存在视为“导师”，其“升华”计划光听名字就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终极意味。
这与陈景的恐惧和警告截然相反，也与林深在源头感受到的那冰冷恶意完全吻合。
对手的核心逻辑似乎清晰了一些——他们并非简单的入侵者，更像是一群被“它们”的技术和理念所“感召”的皈依者，试图在这个世界推行某种“升华”进程。而这个过程，显然是以牺牲大多数“未升华”的个体为代价的。
那么，那次级信号呢？那个试图用更精细方式控制能量、避免现实冲击的信号，是否代表着另一股力量？一股仍然坚持保护这个世界、与“升华”对抗的力量？
陈景是否并非孤军奋战？
林深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从陈景胶卷上破译出的、由陆秉先留下的奇怪坐标——格陵兰冰原、撒哈拉沙漠、西伯利亚荒原。
这些极端环境的地点，会不会就是陆秉先进行“升华”相关实验的场所？或者是“它们”投放技术或信号的节点？
“调用所有能调动的卫星资源，对这几个坐标点进行持续高精度监测，寻找任何人工建筑、能量异常或人员活动迹象。”林深下令。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直接线索。
与此同时，对那次级信号的分析也有了新的进展。技术员在反复比对信号编码后，发现其底层协议与一种早已被淘汰的、仅限于少数几个国家级实验室内部使用的量子加密通讯标准存在微弱的相似性，但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进和升级。
“这种老标准，当年主要用在一些绝密的航天和深空探测项目中，理论上应该已经完全被取代和废弃了。”负责通讯分析的专家感到困惑，“谁会还在使用，并且有能力将其升级到这种程度？”
航天？深空探测？林深捕捉到了关键词。陈景研究的是天文，陆秉先追求的也是星空之上的奥秘……这条线索似乎隐隐指向了某个与太空探索相关的领域。
“查！查当年参与那些绝密项目的所有机构和人员名单，尤其是那些后来离职、失踪或者研究方向转入非公开领域的人！”林深感到自己正在逼近一个隐藏极深的网络。
就在调查紧锣密鼓进行时，江雨的全面体检结果出来了。
老赵拿着报告，脸色凝重地找到林深：“林队，江队的检查结果……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林深的心一紧：“哪里不对？”
“她的腿部伤口愈合细胞活性远超常人，这我们已经知道。但基因测序显示，她的端粒体长度和某些调控基因的表达模式……存在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优化’痕迹。这种优化非常隐蔽，若非我们抱着寻找‘异常’的目的进行最深度比对，根本发现不了。”老赵指着报告上的数据，“而且，全身微观扫描发现，在她的小脑蚓部和心脏窦房结附近，存在几个极其微小的、由特殊生物陶瓷和纳米纤维构成的非功能性结构。它们与周围组织完美融合，没有任何排异反应，就像是……随着生长发育自然‘长’出来的。”
林深如坠冰窟。
和他一样！
江雨体内，也早就被埋下了“东西”！只是表现形式可能不同，更加隐蔽，更偏向于生理机能层面的“优化”和“监控”？
所以她恢复得如此之快？所以她是“回收单元02号”？
那个休眠舱里的“她”，难道并不是克隆或投影，而是某种基于她体内这些“结构”所构建的……生物蓝图在另一个层面的映射？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尽管他知道江雨很可能自己也不知情）席卷了林深。他一直试图保护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和他一样，是这场巨大阴谋中的一部分！
“她知道吗？”林深的声音干涩。
“从她的反应和扫描时的情况看，她应该完全不知情。”老赵肯定地说，“这些结构埋藏得太深了，以常规医疗手段不可能发现。”
林深沉默了。他该怎么做？告诉江雨真相？那对她将是何等残酷的打击？还是继续隐瞒，独自承受这份沉重的秘密？
他最终选择了后者。至少在确定这些“结构”的具体作用和风险前，不能让她陷入恐慌。
“这份报告列为最高机密，除了你我，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林深深吸一口气，命令道，“继续监测她的身体状况，但不要采取任何干预措施。”
“是。”老赵沉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技术科那边传来了关于卫星监测的惊人发现！
“林队！格陵兰冰原坐标点！卫星图像显示，冰层下有微弱的、规律性的热源信号！而且……冰面有近期大型设备移动的痕迹！虽然被刻意伪装过，但还是被我们的增强算法识别出来了！”
“放大图像！”林深精神一振。
高清卫星图像被放大处理。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上，隐约可以看到几条被风雪半掩埋的、非自然的直线痕迹，通向一个巨大的冰裂缝。热成像显示，冰裂缝深处有持续的低强度热量散发。
“能估算规模吗？”
“从痕迹和热源范围看，下面的设施……可能不小！至少是一个中型研究基地的规模！”
找到了！陆秉先的一个据点！
“另外两个坐标点呢？”
“撒哈拉坐标点暂时没有发现，环境干扰太强。西伯利亚坐标点……有类似的热源信号，但更加微弱，且位置更深，难以进一步探测。”
一个在格陵兰冰原，一个在西伯利亚冻土……都是环境极端、人迹罕至，便于隐藏和进行危险实验的地方。
“立刻制定侦察计划！派遣最精锐的小组，前往格陵兰坐标点进行实地确认！但记住，只侦察，不接触！绝对不能被对方发现！”林深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下令。这可能是直捣黄龙的机会！
“是！”老赵立刻去安排。
然而，就在侦察计划紧锣密鼓准备时，林深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了一条来源不明、经过无数次加密跳转的信息。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小心镜子】
镜子？
林深一愣，随即猛地想起，在父母遇害的幻象中，在“未来”尸体的记忆里，都出现过镜子的意象！风衣男在楼顶也做过类似撕开东西的手势！
镜子……是指代什么？反射？复制？虚假？还是……某种通道？
这条信息是谁发的？是那个发出次级信号的神秘力量在警告他？还是对手的又一次迷惑？
他立刻让技术员追踪信息源头，结果依旧指向境外无法追查的节点。
“镜子……”林深喃喃自语，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他走到指挥中心的玻璃窗前，看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在那倒影之后，是否也隐藏着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他的内部通讯器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林队，江雨警官她……她刚刚突然晕倒了！生命体征出现短暂紊乱，原因不明！”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她体内的“结构”，被激活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条“小心镜子”的警告，又想到江雨体内那些隐藏的“东西”。
裂痕，似乎正在从各个层面显现。
而他，必须在这片逐渐崩碎的现实中，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
唯一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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