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发黄的窗帘缝隙,像两道死气沉沉的激光束,直挺挺地插在地板上。
秦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盯着天花板数了一整夜的羊。这羊数得也是惊心动魄,数到第404只的时候,那只羊突然转过头,长着一张他那个“便宜老爸”的脸,冲他咧嘴一笑,说:“数据加载错误,请刷新。”
吓得秦磊差点从床上弹射起飞。
客厅里又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那是“父母”在准备早饭。豆浆机轰隆隆地响着,节奏感极强,跟昨晚那心跳声似的,每一下都敲在秦磊的神经上。
“惹不起,我躲得起。”
秦磊抓起外套,像做贼一样溜出了门。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餐桌,那上面摆着两副碗筷,整齐得像是用游标卡尺量过。
出了小区,早高峰的凉风一吹,秦磊才觉得活过来一点。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上面显示收到一条银行短信:工资入账3500元。
“呵,这观察者还挺讲究,知道没钱寸步难行。”秦磊自嘲地笑了笑,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现在的身家性命,就这三千五,外加一条在这个bug满天飞的世界里随时可能被删档的烂命。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第三精神卫生中心。”
出租车师傅是个秃顶大叔,闻言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三分同情七分八卦:“小伙子,看着挺精神的,去那干啥?看亲戚?”
“不,”秦磊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那些像是复制粘贴的行道树,“去看病。我觉得我脑子里有个宇宙。”
师傅手一抖,车子走了个S形:“那……那是挺严重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压力大,班味太重,把脑子都熬坏了。”
到了医院,秦磊挂了专家号。
挂号单上的名字让他呼吸一滞——苏烟,主任医师,擅长领域:记忆重构与创伤干预。
果然。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观察者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最“贴切”的角色。卫瞳是监控者,父母是看守者,而苏烟……是被安排来给他“洗脑”的执行者吗?
诊室在走廊的最深处。
这条走廊很长,白得有些刺眼。两边的长椅上坐满了等着叫号的病人。
秦磊走过去的时候,感觉头皮发麻。
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老头,正对着空气下棋,嘴里念叨着:“跳马,吃你的车……哎?我的马怎么少条腿?”他每念叨一句,脑袋就往墙上磕一下,节奏极其稳定,就像是一个卡顿的GIF动图。
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一直在低头扣手指甲。她的手指甲已经扣秃了,渗出了血,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幸福的微笑,嘴里哼着一首没有调子的歌。
“这特么哪里是医院,这就是个大型bug展览馆。”
秦磊加快了脚步。
“26号,秦磊,请进。”
机械的叫号声响起。秦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诊室的门。
诊室很大,冷气开得很足。一进门,那股标志性的消毒水味就往鼻子里钻,这种味道秦磊太熟悉了,在盘古号的医疗舱里,每次大战回来,他都要在这种味道里泡上几天。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那道让秦磊魂牵梦萦的轮廓。
是苏烟。
但又不是那个会温柔地给他包扎伤口、会在星空下跟他喝啤酒的苏烟。
眼前的苏烟,冷得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她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头都没抬:“坐。哪里不舒服?”
秦磊坐在她对面,贪婪地看着这张脸。
多久了?自从进入这个鬼地方,他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苏医生,”秦磊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病得很重。我总是做一个梦。”
“展开说说。”苏烟依旧没抬头,语气公事公办。
“我梦见世界是一棵巨大的树。”秦磊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在那双冷静的瞳孔里找到一丝波动,“我梦见我们坐在一艘叫‘盘古’的飞船上,我们要去砍树。你是船上的军医,我是船长。我送过你一枚戒指,是用世界树的嫩芽做的。”
苏烟写字的手顿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过一道冷光:“典型的解离性漫游症状,伴随妄想构建。秦先生,你最近是不是看了太多的科幻小说?”
“不是小说。”秦磊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那是审讯的姿势,“苏烟,你看着我。你不记得了吗?第542次战役,我不慎掉进虫洞,是你用精神力硬生生把我拽回来的!你说过,不管我在哪个宇宙,你都能找到我!”
苏烟皱了皱眉,身体后仰,拉开了安全距离。
她的眼神里没有感动,只有看“重症精神病患”的怜悯和警惕。
“秦先生,请你冷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剧本杀现场。”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量表:“填一下这个。另外,你的症状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逻辑混乱和认知偏差。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飞船,没有世界树,只有朝九晚五的生活和……精准的规划。”
说到“精准的规划”这几个字时,苏烟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机械,就像昨天秦磊那个“老妈”一样。
秦磊的心凉了半截。
被覆盖了吗?连苏烟这样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都被彻底洗脑了?
“我不填。”秦磊把量表推开,“苏烟,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词——提线木偶。”
“注意你的言辞。”苏烟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你不配合治疗,我只能叫保安了。”
她转身从身后的药柜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玻璃瓶,倒出两粒胶囊。那胶囊蓝得发亮,里面似乎有流动的液体,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药。
“这是‘深蓝’,最新型的神经抑制剂。”苏烟把药推到秦磊面前,“吃了它。它能帮你抹除那些杂乱的、不切实际的记忆。吃了它,你就能睡个好觉,明天醒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
秦磊看着那两粒药。
抹除记忆?
这哪里是药,这是孟婆汤吧!
“如果我不吃呢?”秦磊问。
“不吃?”苏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化的微笑,但这微笑怎么看怎么僵硬,“不吃药的病人,是无法回归‘完美生活’的。那是病灶,必须切除。”
空气仿佛凝固了。
诊室里的空调出风口发出呼呼的风声,像是在倒数。
秦磊看着苏烟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伸出手,没有去拿药,而是直接覆盖在了苏烟放在桌面的左手上。
苏烟浑身一震。
“你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恼怒,“放尊重点!这是性骚扰!”
“苏烟,感受一下。”
秦磊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他闭上眼,调动起自己虽然枯竭但依然残存的一丝本能——那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炼出来的“灵魂共振”。
“我不信你的潜意识里没有我。我不信观察者的代码能覆盖掉我们经历过的一切。”
“你的手很冷,但在天宫号上,每次我受伤,你的手都是热的。”
“想起来!哪怕一点点!”
苏烟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原本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那是极度的迷茫和痛苦。
“天宫……号……”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紧接着,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左眼角滑落。
那滴泪水砸在秦磊的手背上,滚烫。
苏烟似乎被这一滴泪吓到了。她猛地抽回手,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脸:“我……我怎么哭了?这不符合逻辑……我的情绪模块明明是稳定的……”
她慌乱地抓起桌上的处方单,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动。
“拿走!快拿走!”
她把处方单塞进秦磊手里,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而低沉,完全不再是刚才那个高冷的医生,反而像是一个正在传递情报的地下党:
“别说话。别回头。走!”
秦磊低头看了一眼处方单。
正面写着潦草的医学术语:重度臆想症,建议强制收治。
但在处方单的背面,有一行极浅的压痕。那是刚才苏烟在慌乱中,用没有墨水的笔尖刻上去的。
秦磊的手指抚过那些压痕。
点、点、划、点……
这是战术摩斯密码。
翻译过来只有六个字:不要吃药,快跑。
秦磊的心脏猛地一颤。
她还在!
被压在无数层代码和虚假记忆之下的那个苏烟,那个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还在!她用这种本能的方式,在给他预警!
“苏医生,谢谢。”
秦磊把处方单揣进兜里,深深地看了苏烟一眼。此刻的苏烟已经恢复了那种职业化的冰冷,正低头整理病历,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但秦磊看到,她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我会回来的。”
秦磊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身后的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电流声。
“滋啦——”
秦磊推门而出。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原本喧闹的走廊,此刻死一般寂静。
那条本该只有几十米长的走廊,此刻竟然变得无限长,尽头消失在一个灰色的聚焦透视点里。两边的墙壁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纹理,就像是电脑死机时拖动的窗口残影。
而那些原本坐在长椅上的病人、那些正在走动的护士、医生……
此刻,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个撞墙的老头不撞了。
那个扣指甲的女人不扣了。
拿着扫把的保洁阿姨,推着药车的护士……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刚从诊室出来的秦磊。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球突出,瞳孔里倒映着秦磊的身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整齐划一的、僵硬的弧度。
“病人秦磊,拒绝服药。”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摩擦砂纸。
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口了,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浪:
“拒绝服药……拒绝服药……清除病灶……清除病灶……”
他们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如丧尸,一步步向秦磊逼近。
“卧槽,生化危机啊?”
秦磊骂了一句,拔腿就跑。
这特么哪是医院,这是个巨大的病毒培养皿!而他,就是那个不仅没被杀毒软件杀掉,还试图感染防火墙的“超级病毒”。
既然这样,那就让这场病毒爆发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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