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岭脚下，风雪之势稍减，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依旧刺骨……
月薇带着陶澈，不敢有丝毫停歇，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快速向下。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虽然短暂，却像一记警钟，敲响在月薇心头。边境地带的混乱，远超她的预估。而陶澈情急之下引动剑意、击杀匪修的一幕，更是让她心生隐忧。
那柄短剑已被她仔细收起。刘来留下的这道寂灭剑意，是保命的底牌，但动用之后的痕迹，也可能成为暴露行踪的线索。必须更加小心。
“澈儿，感觉怎么样？”月薇放缓脚步，关切地看向身旁沉默的孩子。陶澈的小脸依旧有些苍白，握过剑的手藏在袖子里，微微蜷缩着。
“我没事，月薇阿姨。”陶澈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那个人……是坏人，对吗？”他需要确认，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支撑，以安抚内心那翻腾不休的、初次夺走他人性命带来的复杂冲击。
月薇心中轻叹，停下脚步，蹲下身与他平视，认真地说道：“是的，澈儿，他们是坏人。他们想伤害我们，你是在保护自己，保护阿姨。你没有做错。”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但是，你要记住这种感觉。生命是沉重的，夺取它，并不会带来快乐，只会留下痕迹。我们修行，寻求力量，是为了有能力去选择，选择守护，选择远离，而不是被迫卷入杀戮。明白吗？”
陶澈似懂非懂，但他能感受到月薇话语中的郑重与关怀。他用力点了点头，将这番话默默记在心里。“我明白了，月薇阿姨。我会努力控制力量，不会乱用的。”
“好孩子。”月薇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得快些走了，争取在天黑前找到个能过夜的地方。”
两人继续前行。越靠近中州边境，地貌开始出现细微变化。纯粹的冰雪覆盖逐渐减少，裸露的、带着冻土的黑色岩石增多，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极其耐寒的、低矮的墨绿色灌木丛在风中瑟瑟发抖。
然而，环境的细微改变，并未带来安全感，反而让月薇更加警惕。她察觉到，沿途留下的痕迹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并非野兽的足迹，而是属于人类的——杂乱的脚印，熄灭未久的篝火余烬，甚至在一些隐蔽的岩石后，还发现了简易的观测点。
“情况有些不对。”月薇压低声音，拉着陶澈躲到一块巨岩后，“这边境地带，似乎比往常‘热闹’了不少。”
陶澈紧张地屏住呼吸，小声问：“是刀阁的人吗？”
“不一定全是，但恐怕脱不了干系。”月薇眉头紧锁，“刀阁在北域势大，他们若要封锁边境，或者加大搜捕力度，很容易驱使或雇佣这些边境的亡命之徒和小的修真家族作为眼线。”
正说着，远处隐约传来了人声和法器破空的声音。月薇立刻将陶澈往身后藏了藏，凝神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低空，有几道遁光掠过，速度不快，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看其服饰，并非统一的刀阁制式，更像是某个小家族或佣兵团的打扮。
“是在找我们吗？”陶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未必是专门找我们，但肯定是在找‘可疑之人’。”月薇眼神锐利，“看来，通往落霞城的常规路径，恐怕已经布满了眼线。我们得换个法子过去了。”
她仔细观察着地形和那些搜寻者的活动范围，心中快速盘算。硬闯是下下之策，绕行更远的荒芜之地风险同样巨大，且耗时太久。
“跟我来。”月薇做出了决定，她带着陶澈，没有继续向山下通往落霞城方向的谷地行进，而是转而横向移动，沿着一条更加陡峭、几乎无人行走的侧岭山脊线前进。
这条路极其难行，遍布碎石和冰棱，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坠。月薇不得不时常用藤蔓或灵力辅助陶澈。但好处是，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可以提前发现远处的动静，而且由于环境恶劣，那些搜寻者很少会到这种地方来。
跋涉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风雪似乎又有变大的趋势。月薇找到一处山脊背风处的天然石缝，决定在此过夜。
她仔细地在石缝周围布下隐匿和预警的简易阵法，这才和陶澈钻了进去。石缝狭窄，仅能容身，但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雪的地方。
点燃一小块特制的、几乎无烟无味的暖玉，微弱的温热驱散着刺骨的寒意。月薇拿出干粮和水，分给陶澈。
“月薇阿姨，我们不去落霞城了吗？”陶澈啃着干粮，忍不住问道。
“去，但要换个方式。”月薇解释道，“直接过去太显眼了。我打算先绕到落霞城西面的‘黑沼镇’。那里比落霞城更混乱，管理也更松散，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我们从那里打听消息，再想办法混进落霞城，会更安全一些。”
陶澈点了点头，他对这些并不懂，但他相信月薇阿姨的判断。
夜深了，外面的风雪声如同鬼哭。陶澈靠在月薇身边，蜷缩着身体，渐渐沉入梦乡。梦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柄短剑刺入匪修胸膛的画面，身体不安地悸动了一下。
月薇轻轻拍着他的背，看着他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眼中充满了忧虑。前路漫漫，危机四伏，她不仅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还要设法与不知身在何处的刘来取得联系。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
她望向石缝外漆黑的夜空，心中默念：“公子，云疏师姐，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落霞城的方向，灯火依稀，如同黑暗中诱惑飞蛾的点点星火，隐藏着未知的机遇，也潜藏着更深的危险。边境的暗流，正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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