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生的声音温和，却像冰锥刺入骨髓，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你怀中那孩子的未来”，让云疏的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们果然知道澈儿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他的身世！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清冷的眸子对上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漩涡之眼，声音因虚弱而微哑，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冷意：“厉副阁主有何指教，不妨直言。何必用这等下作手段？”
“下作？”厉寒生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阴森的石殿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云疏姑娘此言差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刘来杀我刀阁执事，夺我北域重宝，与我刀阁已是不死不休之局。用些手段，也是情理之中。”
他踱步上前，阴影随着他的移动而扭曲。“指教谈不上，只是想与姑娘做一笔交易。”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告诉我刘来的行踪，或者，设法将他引至我等设伏之地。事成之后，我不仅保你性命无忧，还可让你与那孩子……平安离开北域，甚至，可以帮你解决流云剑宗那边的麻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秦烈。
秦烈眉头紧锁，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拳，但并未出声。
云疏心中冷笑。引刘来入伏？且不说她根本不知刘来此刻在何处，就算知道，她也绝不可能做出此事。刘来虽与她恩怨纠缠，但此次出手相救，一路庇护，她若恩将仇报，与禽兽何异？更何况，刀阁的话，如何能信？
“我不知他在何处。”云疏语气平淡，直接回绝，“至于引他前来，更是痴心妄想。”
“哦？”厉寒生似乎并不意外，声音依旧温和，“看来云疏姑娘是打定主意要维护他了？真是情深义重啊。只是不知，这份情义，能经得起几分考验？”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直沉默的秦烈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牵动伤势，他闷咳了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但眼神却锐利地看向厉寒生：“厉副阁主！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她性命！”
厉寒生微微侧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转向秦烈，那温和的语调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秦寨主稍安勿躁。我自然不会伤云疏姑娘性命，只是……让她看清现实，做出正确的选择罢了。”
他重新看向云疏，语气循循善诱：“云疏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刘来虽强，但独木难支。与我刀阁为敌，更是以卵击石。他救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是为了你身上那点与他同源的传承。而你，真要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牵连，赌上自己，还有那孩子的未来吗？”
他句句诛心，试图瓦解云疏的心防。“留在北域，有秦寨主对你一片痴心，有我刀阁的庇护，你与孩子都能安稳。何必跟着一个朝不保夕、仇家遍地的亡命之徒？”
云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石殿中冰冷污浊的空气。厉寒生的话，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脑海，试图勾起她对安稳的渴望，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刘来那份复杂情感的怀疑。
她想起刘来冰冷的眼神，想起他沉默却坚实的守护，想起他面对风精之王时的绝对力量，也想起他因幻象而瞬间凝滞的背影……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与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厉副阁主，不必白费口舌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石殿中，“我云疏行事，但凭本心，不问利害。刘来是生是死，是强是弱，都与我的选择无关。”
她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秦烈，最后定格在厉寒生那模糊的面容上：“至于孩子……他的路，该由他自己去走。而我，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用来威胁、逼迫他人的筹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石殿内一片死寂。
秦烈看着云疏那决绝而清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无力。他知道，他永远无法真正走进她的心，无论是用强权，还是用所谓的“庇护”。
厉寒生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凝固了。半晌，他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好，很好。果然不愧是能让刘来和秦寨主都另眼相看的女子。这份心志，令人佩服。”
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和，却更显冰冷：“既然云疏姑娘心意已决，那便……只好委屈你在此多住些时日了。希望等到刘来授首，或者那孩子落入我们手中的那一天，你还能保持这份硬气。”
“带下去，好生‘看管’。”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两名守卫再次上前，粗暴地将云疏架起，拖向石门。
在即将被拖出石殿的刹那，云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秦烈，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烈，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早已两清。”
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
石殿内，只剩下厉寒生和面色铁青的秦烈。
“秦寨主，看来你的‘深情’，似乎打动不了美人芳心啊。”厉寒生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秦烈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石屑纷飞。他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内伤，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我会亲手抓住刘来！”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怒火与偏执，“到时候，她会明白，谁才是能给她未来的人！”
厉寒生轻轻颔首，兜帽下的阴影中，那双眼眸仿佛有漩涡在缓缓转动。
“那么，本座就拭目以待了。”
阴冷的石殿中，野心、执念与算计交织，构成了一座比玄铁更坚固的牢笼。而云疏，则以她的傲骨与抉择，在这牢笼中，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片清明。
人心的牢笼，往往比金石更难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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