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锋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北域每一个阴暗角落。
刀阁的搜捕网越收越紧,尤其是在黑风坳异动之后,大量刀阁修士被派遣出来,像梳子一样梳理着冰渊外围区域。
陶砚辞和花满盈藏身的山坳,虽隐蔽,却也并非绝对安全。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雪的来临。花满盈心中不安愈发强烈,她决定再次冒险外出,一方面打探消息,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能否找到其他更安全的藏身之所,或者换取一些能暂时压制陶砚辞伤势的丹药。
临行前,她将最后几张保命符箓塞进陶砚辞手中,仔细叮嘱陶澈要听话,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便隐入了风雪之中。
然而,她离开不到两个时辰,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一支五人的刀阁巡逻小队,在追踪一头受伤的雪貂时,意外地触发了花满盈布置在山坳外围的一道极其隐蔽的预警禁制。虽然禁制瞬间自毁,并未暴露具体位置,但这异常的灵力波动,立刻引起了小队中一名经验丰富的金丹初期队长的警觉。
“有情况!搜!”队长一声令下,五人立刻呈扇形散开,仔细探查这片区域。
冰屋之内,陶砚辞感受到预警禁制被触动的瞬间,脸色骤变。他猛地抱起懵懂的陶澈,想要从预留的逃生路线离开,但已经晚了。
“在这里!”一声厉喝在冰屋外响起,强大的灵识瞬间锁定了屋内。
轰!
冰屋的门户被一道凌厉的刀罡劈碎,木屑与冰渣四溅。五名刀阁修士的身影堵住了出口,为首的金丹初期队长目光冰冷地扫过屋内,当看到形容枯槁、气息微弱的陶砚辞以及他怀中的幼童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杀意。
“陶砚辞!果然是你这丧家之犬!还有这孽种……是那花满盈的吧?”队长狞笑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拿下他们,少主必有重赏!”
陶砚辞将陶澈死死护在身后,眼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他如今修为尽废,如何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刀阁修士的对手?
“你们……刀阁非要赶尽杀绝吗?!”他嘶声吼道,因激动而剧烈咳嗽。
“赶尽杀绝?”队长嗤笑,“要怪,就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或者……怀璧其罪!杀!”
一声令下,两名筑基后期的刀阁弟子立刻挥刀扑上,刀光凛冽,直取陶砚辞要害。他们根本没将废人般的陶砚辞和那个小娃娃放在眼里。
“澈儿快走!”陶砚辞用尽最后力气,将陶澈推向屋角,自己则猛地向前一扑,竟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撞向了那两道刀光!
噗嗤!
血光迸溅!
陶砚辞的身体被刀罡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的冰层。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角落里面无血色、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的陶澈,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眷恋与……解脱。
“砚辞——!!!”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从远处传来。花满盈的身影如同疯魔般冲了回来,她刚好看到了丈夫被刀罡撕裂的最后一幕。
那一刻,花满盈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双目瞬间赤红,周身灵力不顾一切地疯狂燃烧,原本维持在筑基初期的修为骤然爆发,甚至隐隐触碰到了金丹的门槛!合欢宗秘法被她催动到极致,粉红色的桃花瘴气中掺杂了血色,如同狂暴的旋风,席卷向那五名刀阁修士!
“你们!都给我夫君陪葬!!!”
突如其来的疯狂反扑,让那五名刀阁修士措手不及。那金丹队长脸色一变,挥刀抵挡,却被那蕴含着极致悲痛与怨恨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两名筑基弟子更是直接被桃花瘴气侵入体内,瞬间面色潮红,眼神迷乱,竟互相残杀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花满盈状若疯虎,不顾自身伤势,以命搏命,竟暂时逼退了那名金丹队长。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动静很快就会引来更多刀阁修士,她带着澈儿,绝对逃不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在此刻出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冰屋的残垣断壁之外。
一袭素白,容颜清减,眼神复杂难明,周身气息冰冷而内敛,竟是——云疏!
她似乎是被此地的战斗波动和那熟悉的、属于花满盈的疯狂气息吸引而来。当她看到屋内陶砚辞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看到状若疯魔、浑身是血的花满盈,以及那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幼童时,即便是她,眼中也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
花满盈也看到了云疏。
四目相对,曾经的恩怨情仇,在眼前的惨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花满盈的疯狂骤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绝望和……一丝最后的、扭曲的希望。
她猛地收回攻击,任由那名金丹队长的刀罡在自己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踉跄着扑到云疏面前,在对方警惕而冰冷的目光中,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云疏……师姐!”花满盈声音嘶哑,带着血沫,她抬起头,脸上泪水、血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恳求与决绝,“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你,算计你,害你至此……我罪该万死!”
她猛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直流。
“但孩子是无辜的!他是砚辞唯一的血脉!他叫陶澈……求求你!看在过去同门一场,看在他身上也流着……流着流云剑宗血脉的份上,救救他!带他走!求你!!”
她将吓得几乎昏厥的陶澈,用力推向云疏。
云疏看着跪地哀求、浑身是血的花满盈,又看向那个与陶砚辞眉眼有几分相似、此刻纯净眼眸中只剩下恐惧的孩子,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恨吗?自然是恨的。眼前这个女人,是造成她许多痛苦的帮凶之一。
可是……孩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更多的破空声和呼喝声,显然是刀阁的援兵到了。
那名金丹队长也稳住身形,眼神凶狠地看向云疏:“又来一个?正好一并拿下!”
花满盈知道没有时间了。
她猛地站起身,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被推到云疏脚边的陶澈,仿佛要将儿子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她转身,面向追兵和那名金丹队长,脸上露出了一个凄艳而决绝的笑容。
“云疏师姐,澈儿……就拜托你了!”
“我花满盈……以死谢罪!”
话音未落,她周身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运转,整个人如同吹胀的气球般膨胀起来,皮肤下血管根根凸起,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不好!她要自爆金丹!”那名金丹队长骇然失色,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
“娘亲——!!!”小陶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云疏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一把抄起陶澈,身形化作一道白影,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暴退!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灵力混合着血肉碎片,如同最绚烂也最残酷的烟花,在这冰原之上绽放。强烈的冲击波将追来的几名刀阁修士瞬间吞噬,连同那名金丹队长在内,尽数重创或殒命!
风雪,被染成了凄厉的红色。
当一切平息,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悲怆。
远处,云疏抱着怀中因极度惊吓和悲伤而昏厥过去的小陶澈,站立在风雪中,素白的衣裙上沾染了几点刺目的血迹。
她看着那惨烈的现场,看着曾经恨之入骨的仇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心中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良久,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孩子那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残留泪痕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
“从此,你叫云澈。”
说罢,她抱紧孩子,转身,决然地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只留下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冰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那场关于爱与牺牲、仇恨与宽恕的惨烈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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