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凉伯世子的小小冲突，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也漾开了圈圈涟漪。李文渊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位于皇城东南方向的吏部衙门。
吏部衙门口车马簇簇，前来办事的官员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衙门气息——严肃、刻板，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倨傲。李文渊递上文书，门房胥吏起初也是那副爱答不理的腔调，直到看清“翰林院侍读”的任命和吏部大印，态度才骤然变得恭敬甚至带点谄媚，忙不迭地引他入内办理手续。
然而，就在李文渊在吏部衙门的廨房内等待主事官员接见、办理官凭更换和入职文书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那些低阶官员和胥吏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那并非对翰林清流的纯粹敬畏，而是混杂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看好戏的意味。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这边。
“……就是他？那个青云县来的？”
“看着挺年轻，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听说在江州就把上官顶撞得下不来台……”
“何止！路上还用了些……嗯，不光彩的手段，才躲过几次劫杀。”
“‘瘟神’之名，看来不虚，这刚到京城，就跟平凉伯府的人杠上了……”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钻入耳中。李文渊面色平静，端坐不动，心中却是一沉。他“李文渊”的名字，连同他在青云县的“事迹”以及那不太光彩的“瘟神”绰号，竟然比他的人更早地传到了京城！而且，传播的角度显然经过了“加工”，着重突出了他的“桀骜不驯”、“行事乖张”和“手段下作”。
这绝不是正常的信息流通速度。背后定然有人在推波助澜，而且能量不小，能将手伸到吏部这种地方。
【叮！检测到宿主声望状态异常，【臭名远扬】效果已提前覆盖京城部分官场圈子。负面效果：初始人际关系建立难度增加，容易被贴上“麻烦人物”标签。请宿主谨慎应对初期社交。】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他的猜测。果然是周通判，或者京城里那位未知“贵人”的手笔。人未至，名先臭，这是要在他立足未稳之时，就先把他孤立起来，让他举步维艰。
这时，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吏部主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疏离和审视。
“李大人，久等了。您的官凭和文书已核验无误，这是新的官服和印信，请收好。”主事将一叠东西交给李文渊，语气还算客气，但透着公事公办的冷淡，“按制，翰林院侍读可在京中官舍居住，已为您安排了房间，这是凭条，您可自行前往。”
李文渊接过东西，道了声谢，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有劳主事大人。不知下官何时可去翰林院报到？”
那主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一路辛苦，且先安顿下来。翰林院那边……自有安排，届时会通知大人的。” 这话说得含糊，带着明显的拖延之意。
李文渊心中明了，这恐怕也是那“臭名”带来的效应之一，连报到都被有意无意地搁置了。
他没有再多问，道谢后便告辞离开。
走出吏部衙门，回到马车旁，百晓生立刻低声道：“大人，方才学生在衙门外等候，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似乎……似乎大人在江州和路途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而且传得……不甚好听。”
赵虎气得脸色铁青：“定是周胖子那伙人搞的鬼！到处败坏大人名声！”
贾仁义也忧心忡忡：“大人，这名声要是坏了，在京城可就难混了，谁还愿意跟咱们打交道啊？”
赛鲁班推了推眼镜，难得地发表了看法：“诋毁，是成本最低的攻击方式。”
李文渊看着手中那套代表着从六品翰林院侍读的青色官服，嘴角却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臭名？”他轻哼一声，“有时候，恶名也是一种名。至少，现在京城里，知道有我李文渊这么一号人物了。”
他看向百晓生：“百先生，既然有人帮我们把名声传开了，那我们也不能辜负人家的‘美意’。你想想办法，把我们如何在青云县扳倒豪强钱不多、改善民生，以及路上如何智破伏击的故事，也‘润色’一下，用别的渠道散出去。要突出我们的‘智’与‘勇’，至于手段嘛，可以模糊处理，留给别人想象空间。”
百晓生眼睛一亮：“学生明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正面传闻，对冲负面流言！”
“没错。”李文渊点头，“虎子，老贾，赛先生，你们也一样。既然有人觉得咱们是‘麻烦’，那咱们就暂时低调点，但该有的底气不能丢。这京城，不是靠忍气吞声就能站稳脚跟的。”
“是，大人！”几人齐声应道，士气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臭名”而低落，反而被激起了斗志。
按照吏部给的凭条，车队前往位于城南的官员宿舍。这里居住的多是些中低阶官员，环境比迎官驿好了不少，但同样等级森严。李文渊作为新晋的翰林院侍读，分得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虽然不大，但也算清静。
安顿下来后，李文渊换上了那身崭新的从六品官服。镜中的青年，官袍加身，少了几分在青云县时的随意，多了几分属于京官的沉稳，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懒散与偶尔闪过的锐利，依旧未变。
他知道，从踏入这座京城开始，从他这“臭名”传开开始，他就已经身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阴险，而他，除了身边这几个伙伴和一个时灵时不灵的坑爹系统，几乎一无所有。
但这又如何？
李文渊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吐出两个字：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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