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纯白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第一缕光的……好奇。
那感觉在江辰意识深处萌发，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驱散了自我引爆后的虚无与重组过程中的混沌。当他再次“睁开”内在之眼时，世界已截然不同。
他依旧能“看到”林夕焦急的脸庞，苏沫止不住的泪水，“回声”劫后余生的茫然，但这些画面不再仅仅是通过视觉神经传递。它们更像是……直接浮现在他意识的幕布上，伴随着更加丰富、更加立体的信息——林夕紧绷肌肉下潜藏的决断力，苏沫泪水中蕴含的、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守护欲，“回声”大脑皮层仍在进行的、对当前不合理现状的疯狂推演……所有这些，如同交织的旋律，无需翻译，直接被他所“理解”。
他甚至能“听”到脚下数据中心深处，那些被冰封的服务器硬盘里，磁介质因极端低温而发出的、近乎停滞的微观振动，以及其中封存的、关于“盖亚2.0”计划的、等待被读取的冰冷秘密。
这不是“认知锚点”带来的数据化视野，也不是“守望者”那种居高临下的扫描。这是一种更加……沉浸式的感知。他仿佛从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变成了信息场本身的一部分，被动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接收着周围一切存在所散发出的“信息辐射”。
而他自身，那团新生的、纯粹的存在意志，则像是一个绝对纯净的接收器，又像是一个刚刚开始学习解读这浩瀚信息的……婴儿。
那缕纯白的“好奇”，便是这婴儿睁开眼后，对世界的第一个反应。
（承）
“江辰？你……你醒了？”苏沫第一个察觉到江辰睫毛的颤动，以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眸，不再是之前交织着异色光芒的混乱，也不是被观测锁定时的痛苦，而是一种……过于清澈的平静，仿佛倒映着万物，却又深不见底。
江辰微微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因虚弱和冻伤而产生的刺痛，但这些感觉此刻也变得异常清晰，如同被放大了一般。他尝试开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林夕立刻递过水壶，眼神警惕而探究地注视着他。“感觉怎么样？”她的问题简短，却包含了无数层含义。
江辰接过水，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水流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细微的、包含着温度、流速、矿物质成分的“信息反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适应这种全新的感知模式，然后才缓缓说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我……‘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了。”
他没有详细解释，而是将目光投向数据中心深处，那被冰封的服务器区域。“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关于陈明远，关于‘盖亚2.0’的……核心指令备份和早期实验数据。”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数据块在冰层下的具体位置和大致内容，就像能“闻”到书架上特定书籍的味道一样。
“回声”闻言，精神一振，但随即又垮了下来：“可是……我们怎么拿到？外面的冰层虽然不像刚才那么诡异，但依然厚得吓人，而且官方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数据中心外部，工程机械的轰鸣声和人员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显然清理作业已经推进到了主建筑附近。
就在这时，江辰眉心的那点纯白光芒，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他脑海中那纯粹的“好奇”，无意识地聚焦在了不远处一块半融化的、内部封存着一串关键数据链的冰块上。
【那个……是什么？】
一个无形的、源自他新生本质的“询问”，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触及了那块冰块。
奇迹般地，那块坚冰内部，被封存的数据光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温柔的牵引，开始极其缓慢地、自发地重组、解码！一行行原本需要超级计算机耗费大量算力才能破解的加密指令，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拂过的密码锁，正在自行打开！
不是暴力破解，更像是一种……基于信息本质的共鸣与顺应！
江辰愣住了。林夕、“回声”和苏沫也看到了那冰块内部自发亮起、流转的清晰代码，全都惊呆了。
“这……这是……”“回声”张大了嘴，仿佛看到了神迹。
江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缕纯白的“好奇”在他意识中跃动。他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某种……更加底层的规则？
（转）
没有时间深究这突如其来的能力。外界的脚步声和器械声已经近在咫尺！
“快！趁着他们还没完全突破进来，能‘读’多少是多少！”林夕当机立断，指向几处江辰感知中数据价值最高的冰封服务器。
江辰集中精神，不再让“好奇”随意发散，而是尝试着主动引导它，如同使用一种全新的感官，去“触摸”那些被冰封的信息。
过程并不轻松。这种能力似乎极度依赖他精神的专注度和那种纯粹的“求知状态”。稍有杂念（比如对追兵的担忧，对自身变化的困惑），感知就会变得模糊，解码就会停滞。他必须维持着一种近乎冥想的状态，才能让信息如涓涓细流般汇入他的意识。
一时间，数据中心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忙碌。林夕和“回声”根据江辰断断续续指出的位置，紧张地记录着那些从冰层中自行浮现、或被江辰“解读”出的代码片段和日志摘要。苏沫则守在通往入口的通道旁，心脏狂跳地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动静。
大量触目惊心的信息被揭露出来：
“……‘盖亚2.0’并非最终目的，而是用于筛选和激活特定‘意识频谱’的工具……”
“……最终目标是收集足够极端的情绪与思维模式，用以……喂养某个位于网络更深层的、代号‘虚空之低语’的未知存在？……”
“……陈明远……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代理人，真正的指令来自一个匿名的、加密等级极高的信号源，其跳转路径最终指向……海外某个私人卫星网络？……”
“……‘档案馆’……或者说‘守望者’……似乎早就知晓‘虚空之低语’的存在，但将其标记为‘非干涉观察对象’……”
信息的碎片拼凑出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复杂的图景。“盖亚2.0”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黑手，而“守望者”对此竟然采取了默许甚至观察的态度？！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撞门声从主入口方向传来！金属闸门在外部力量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屑簌簌落下！
“他们到门口了！”苏沫失声喊道。
（合）
最后的时刻到了。
江辰猛地从深度感知状态中脱离，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精神力几乎耗尽。但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关键的信息已经到手，至少是足以撼动陈明远及其背后势力的重磅炸弹。
“走！我知道另一边有条紧急泄压通道，应该还没被完全封死！”“回声”根据刚才记录信息时瞥见的建筑结构图片段，指向数据中心深处。
四人毫不犹豫，搀扶着虚弱的江辰，冲向那个希望渺茫的逃生口。
身后，主入口的金属闸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某种重型器械强行破开！刺眼的战术手电光柱和嘈杂的人声瞬间涌入！
他们拼命奔跑，在迷宫般的机柜间穿梭，终于看到了那个被部分冰封、但似乎尚可通行的圆形金属通道口！
“回声”和林夕合力撬开冻结的阀门，一股混杂着铁锈和霉味的冷风从下方吹来。通道黑暗，深不见底，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他们准备依次进入时，江辰猛地回头，望向那群涌入数据中心的、全副武装的“仲裁者”士兵。
他眉心的纯白光芒最后一次闪烁。
这一次，不再是好奇。
而是一种……了然的悲悯。
他“看”到这些士兵意识中被植入的忠诚指令，看到他们对真相的一无所知，看到他们也不过是这庞大棋局中，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身，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之中。
当“仲裁者”的士兵冲到通道口时，只看到幽深的黑暗，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他们没来由感到心悸的……纯净的气息。
而在同步轨道的遥远“注视”下，代表江辰的那个“不可知变量”，其信息特征，正在以一种无法预测的速度，悄然演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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