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夜色笼罩的太湖上疾驰，破开粼粼波光。身后，数条官船灯笼火把通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
“快划！进芦苇荡！”水虺对太湖水域极为熟悉，指引着方向。燕十三奋力划桨，顾言卿则警惕地注视着追兵，手中紧握着那块冰冷的符文碎片。
小舟一头扎进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高高的芦苇立刻遮蔽了视线，也暂时阻挡了箭矢。但官船显然不肯罢休，分散开来，开始包围并搜索这片芦苇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燕十三低声道，“他们船大，迟早会找到我们！”
水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突然指向左前方一处黑暗的水域：“那边！有一处废弃的渔村栈桥，水下有沉船形成的暗礁区，大船进不去！我们从那里绕到湖心岛背面，甩开他们！”
三人立刻调整方向，凭借小舟的灵活，在迷宫般的芦苇和暗礁间穿梭。官船果然被复杂的航道阻挡，速度大减，叫骂声渐渐远去。
暂时摆脱追兵，小舟悄无声息地滑行在黑暗的水面上。顾言卿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端详手中的符文碎片。碎片非铁非铜，触手冰凉，上面的符文扭曲怪异，透着一股邪气，与他在地宫和鬼哭屿感受到的气息隐隐相似，但更加古老晦涩。
“这符文……不像是中原之物。”顾言卿沉声道，“倒像是……某种海外邪教的祭祀符号。”
“海外邪教？”水虺凑近一看，脸色微变，“我在追踪幽冥船时，曾见过类似的图案，出现在一些南洋番邦的巫毒法器上！难道……江宁织造局私运的，不仅仅是沉砂，还有这些邪门的东西？”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官府的库房，海外邪教的符文，走私的军需原料……这几者如何联系在一起？背后主导的“官家”，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三人凝神思索之际，异变再生！
“哗啦！”一声水响，前方不远处的湖面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了几个黑影！这些人身着黑色水袍，口衔利刃，如同鬼魅般从水中跃起，直扑小舟！
是水鬼！埋伏！
“小心！”燕十三反应极快，操起船桨横扫，将一名逼近的水鬼砸入水中！水虺也抽出分水刺，与另一名水鬼缠斗在一起！
顾言卿拔剑迎敌，但这些水鬼水性极好，动作刁钻狠辣，显然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水匪！更麻烦的是，水下似乎还有更多人正在靠近！
“是专业的杀手！”水虺格开一刀，急声道，“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顾言卿心念电转。官船的追捕是明面上的，而这些水鬼的埋伏，才是真正的杀招！对方早就料到他们会探查太湖库房，甚至可能预判了他们的逃跑路线！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小舟在围攻下剧烈摇晃，眼看就要倾覆！
“弃船！下水！”顾言卿当机立断！在陆地上他们或许不惧，但在水上，面对这些专业水鬼，小舟就是活靶子！
三人同时跃入冰冷的湖水中。水鬼们立刻蜂拥而至，在水下展开了一场凶险的搏杀！湖水浑浊，能见度极低，全靠听声辨位和本能反应！
燕十三力大刀沉，在水下依旧勇猛，接连毙伤两名水鬼。水虺更是如鱼得水，身形灵活，短刺专攻要害。顾言卿剑法在水中受限，但内力深厚，闭气时间长，勉强自保。
然而，水鬼人数占优，且配合默契，三人渐渐被分割包围，形势危急！
就在顾言卿感到气力不济，一名水鬼的刀锋即将刺中他后心时——
“咻！咻！咻！”
数支弩箭带着尖锐的破水声射来，精准地命中了几名水鬼！紧接着，一条速度极快的梭形小船如同利箭般驶来，船头站着几名手持劲弩、身着劲装的汉子！
“顾先生！快上船！”为首一名汉子高声喊道，声音有些熟悉！
是戚继光派来的水师精锐！他们竟然及时赶到了！
绝处逢生！顾言卿三人精神大振，奋力向梭船游去。水师精锐的弩箭压制了水鬼，将他们接应上船。
“你们怎么来了？”顾言卿喘息着问道。
那为首汉子拱手道：“禀顾先生，戚将军接到密报，说南京守备太监府可能对您不利，特命我等暗中尾随保护。方才见官船追捕，又发现水鬼埋伏，故赶来接应！”
戚将军果然料事如神！顾言卿心中感激。
水鬼见对方有强援，不敢恋战，迅速潜入深水，消失不见。
梭船不敢久留，立刻驶离这片危险水域，向安全地带驶去。
回到临时落脚点，顾言卿将今晚的发现和遭遇告知水师统领。那符文碎片和“沉砂”之事，让统领也面色凝重。
“此事牵涉江宁织造和南京守备太监，关系重大。末将需立刻禀报戚将军和胡部堂。”统领肃然道，“顾先生，此地已不安全，对方既然动了杀心，必不会罢休。戚将军之意，请先生暂避锋芒，或可随我等前往舟山卫所。”
顾言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多谢戚将军好意。但此时若走，反而显得心虚，也会中断调查。对方越是急于灭口，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金陵乃帝都，他们尚不敢明目张胆。明镜堂还需留下，继续追查。”
他看向手中的符文碎片，眼神坚定：“况且，这条线，不能断。”
水师统领见顾言卿心意已决，不再强求，留下几名好手暗中保护，便匆匆离去，赶回报信。
经此一夜，顾言卿深知，对手的势力远超想象，不仅盘踞朝堂，更能调动官府和豢养死士。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凶险和复杂。
但迷雾之中，那符文碎片，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指引着通往真相的方向。这金陵城下的暗流，比太湖的水更深，更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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