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住马了，别受惊。”
她万万没想到对面来人会停下来，或者说是过了之后才调转回来，其间一人不是李二又是谁？
明洛当场石化，旋即马上低头。
大街上人来人往地，看李二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想惊动人吧？
她为自己的偷懒行礼寻了个上好理由。
“你从李靖府上来？”
李二言简意赅。
那个方向数得着的人家唯有李靖。
“是。”
明洛不敢隐瞒。
“那是宴席结束了？你回家了？”李二不可思议，他今日刻意出宫，也是为了此事。
要是他没到宴席就结束了，不是离谱吗？
“没结束，热闹着呢，请了不少平康坊的娘子红伎，说书唱戏弹琴作词作诗都是好手。”
反正明洛自叹不如。
“你不待着？”
“小人没必要留着，肚子也吃得差不多了。”明洛为了缓和气氛的紧张，还拍了拍肚子。
满场和她一般注意力放在吃上的人不少。
“宫外自由，所以不喜欢宫里是吧？”李二对她的选择向来感触颇深，人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不愿意进宫也没想过嫁人，真就守着医院过一辈子？
实属超乎他的认知范围。
“陛下都这样说了，那肯定的。”明洛干脆顺着他说。
皇宫就算了，那是自古森严的地界。问题是嫁了布衣百姓，作为婆家媳妇，也不能说出来就出来吧。
所以她何必自讨苦吃。
李二低眸瞅着她真诚又清秀的面庞，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眼看让天子接不上话，明洛忙笑问：“陛下是要去李将军府上呢？我说难怪今日这么大阵仗……”
处处都透着客套的笑容。
人来得格外齐全。
“都来了？”
李二语气淡漠。
明洛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李二留意到她这细微的动作，缓声道：“你也算敏感，和李靖相识很多年吗？”
“嗯，第一次浅水原就认识了。”明洛为李二勘破自己勘破李二内心这一举动感到无比庆幸。
于是她垂下了眼，以此隔绝李二的视线。
“你心虚什么？”李二仍是带着点笑。
“没心虚，就是觉得自己莽撞了，而陛下大度没和小人计较。”明洛生怕漏出一丝一缕神情再叫李二多心，拿出毕生演技抚平脸上的所有微表情后抬眸，却只见李二调转开了视线，遥遥望向一片虚空。
唉。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逃过这一茬。
尤其李世民本身就是以军功谋天下的帝王。
“朕倒是不觉得自己大度。”李世民无声而笑，眼中闪过一道奇异而悲悯的光泽。
要是大度，他怎么会在李靖带兵归来后马上收回兵权并把人安排进中枢，放眼皮子底下盯着？
要是大度，他怎么会调李靖离开中枢去干御史的活儿？
要是大度，他又怎么会赐给李靖一根拐杖，示意他赶紧告病假滚蛋？
不过是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陛下，请您不要苛责自己，能做到这样，陛下已经是妥妥千古明君了。先皇曾拿李将军和韩白卫霍比，可我倒觉得，李将军的下场比前面四位加一块都好，不是吗？”
赫赫有名的武将里，唐初的几位武将下场最最好，没有之一，且子孙基本都安享荣华富贵。
“韩白卫霍……”
李二一字一顿地念过去，阖了阖眼。
“你未免太敢说了。”
“若是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明洛低眉浅笑，恭敬拜了下去。
“滚吧。”
明洛求之不得：“谢陛下恩典。”
这种悠闲轻快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她便再度被‘裹挟’入宫，这回出事的是溪娘。
那个小小的女童，不知是心肺功能太弱，还是哪个器官天生有问题，三天两头生病，为此乳母换了一个更细心妥当的，偏偏仍是老样子。
这天正好八月初八。
明洛因着得知溪娘昏厥过去，连给长孙请安都顾不上，火急火燎地奔去了溪娘居住的别院。
一切照旧。
连她的被褥衣物等物都被宫人抱了过来。
新换的乳母依旧姓陈，言行举止稍稍比上个妥帖了些，待明洛相当客气恭敬，立刻让开了位置。
明洛掰开溪娘的眼皮检查，当即决定施针。
好在孩子平安醒转。
不过明洛不可能就此交差，或者说她想不到，她没能等来长孙的放行，因为秋风起的时候，长孙再度倒下了。
可能是气候时节的关系，立政殿中如临大敌，哪个不知道皇后的身体最难捱秋冬两季？
明洛不敢为自己的‘滞留’唉声叹气，因为李二的暴跳如雷，虽说没有胡乱砍人脑袋，但已有人被撤职挨批。
“明洛，公主那边如何了？”
又一次会诊里，李二好似受够了其他人的推诿甩锅，忍无可忍。
“公主目前情况稳定，但她体弱需要长期调理。”明洛自认责任心强也愿意担责，但直面李二对长孙病情的怒火，到底太可怕了些，多少有些后怕，权衡再三后搬出了公主作挡箭牌。
言下之意是，她仍需要盯着公主。
“你来主管皇后病情。”李二不由分说道。
明洛静静作答：“喏。”她甚至没问公主那边咋办。
谁料她从溪娘处搬来立政殿的次日，溪娘干脆哭闹着来找她，周边围着一圈不知如何是好的宫人，瑟缩着战战兢兢。
长孙刚吃了药睡下，殿中静得落针可闻，被溪娘这么一吵，明洛只觉头皮发麻，忙把对方哄出去。
“你阿娘刚睡呢。”
明洛比了个嘘的手势，溪娘虽然还不会说话，但看得懂这个手势的意思，她一个劲地趴在明洛肩上不肯下来。
“公主非要找医师。”乳母尴尬不已地笑。
明洛没应声。
要她来看，公主和她处的时间不多，也就这段时日天天得见，但为何就赢了乳母呢？
归根到底，是乳母的陪伴太低质量，属于只管吃喝拉撒，其他方面一塌糊涂，光想着安全稳妥了。
“我得在这儿陪着你的阿娘。阿娘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法照顾公主。”明洛在这刻是同情溪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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