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掉下眼泪来，明洛便也不苛责她非要不看，孩子想看妈妈是什么错吗？
错的是那些禽兽不如的人。
况且明日过后，小饼不会再有看妈妈的机会，多看两眼也可以，好歹将来记得彩娘长啥样。
“小饼，你坐着吧，站着累。巧月，你给小饼拿个褥子。”左右她这大营本来就是一股子血腥气，无非是彩娘的到来更加重了几分而已。
长夜漫漫。
医务大营始终亮着几盏烛火。
明洛没耗费多少精力便把彩娘整得有了人样，首先被侵犯是确定的，不过痕迹上来说，彩娘不是因此丢命。
且没有太遭罪。
其次，致命伤在颈部，是被人用手掐死的，死的时候挺痛苦，但持续时间不会很长。
是因为反抗被气急败坏的畜生杀了？
也不对。
明洛通过她下体的分泌物排除了这种情况，畜生都完事了为什么还杀人，抛尸多么麻烦。
要么畜生不止一人，彩娘本以为她应付完一人后能得到解脱，结果却接二连三，所以选择反抗？
明洛结合她对彩娘的认知，也觉得不现实。
内心屈辱想死都是真的。
但因着小饼，彩娘总归有着盼头，毕竟小饼好生睡在屋里，挨过那些罪就能陪伴小饼长大，过每一天。
可既然彩娘午后就能脱身回伙房，为什么不来寻自己？
她虽说没什么地位权势，但让彩娘带着小饼在医务营躲一躲人还是可以的，或许干脆借着运粮的补给队伍把人送走。
何必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
看彩娘平日言行，显然很拿姜胜之当回事，基本做到了以夫为天这种水平……要么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姜胜之，所以受辱后拖着身子去井边寻了短见？
要是没有小饼，明洛觉得可能性很大，但毕竟有孩子。
她混乱无比地剖析完可能的缘由，拉扯住越凑越近的小饼，温声细语问：“你阿娘，生前喜欢什么？”
“她喜欢小饼。阿娘说过很多次。”小饼红着眼哑着嗓，近乎情绪崩溃道。
“她喜欢什么颜色？”明洛换了个问法。
小饼短暂地将自己从悲伤里拔出来，不确定道：“阿娘没穿过什么有颜色的衣裳。”
“那黄色和粉色，你阿娘喜欢哪个？”
“粉色。”
选择题对小饼就容易多了。
“阿娘经常给小饼缝粉色的小衣和袜子。”小饼指了指自己沾染着黑紫印记的鞋，又呆住了。
“好，那就粉色。”
明洛给彩娘理着衣衫鞋袜，发现她的袜子和里衣皆没了踪影，起身让汪巧月取她的私人箱笼来。
汪巧月是个当娘的，细心地给小饼拿来了一点面饼和一碗水，还给她净了手脸用巾帕擦干。
等小饼咬了半张面饼后，她含着泪将饼放在了阿娘身上，又点了点自己，泣不成声。
明洛给彩娘的收拾打理接近了尾声，当即会意，摸了摸小饼的脑袋，忍着哽咽赞许道：“小饼是好孩子，惦记着阿娘没吃饱肚子，是不是？”
造孽。
那天杀的畜生。
“嗯。”小饼重重嗯了声，还是没能忍住眼眶内打转的泪，再度身不由己地痛哭起来。
“对，小饼也陪着阿娘是不是？阿娘葬进土里后，身上带着小饼给的面饼，对不对？”
明洛轻轻拭去自己眼角溢出来的泪。
又拿帕子给小饼擦拭。
如此折腾一通下来，小饼似乎哭得累了，软软地想要倒下，却舍不得闭上眼睛，非得依偎着阿娘，生怕眼睛一闭上再睁开阿娘就彻底不见了。
“宋阿姨向小饼保证，一定让小饼亲眼看着阿娘入土，你是她唯一的血肉，要给她上香摔盆，知不知道？不睡着的话，没力气葬阿娘，是不是？”
明洛几乎拿自己所有的信用向小饼保证，并和她好生拉钩发誓，保证若是食言，以后都不得与小饼说话。
好说歹说。
连平娃都看得累了，小饼才撑不住地睡过去，一下一下地继续抽噎着，心情尚未彻底平复。
“我来吧。”
汪巧月很娴熟地抱过小饼，又给她把鞋脱了，小心抱着摇了会，方轻轻落到帷幔后的榻上。
“娘子赶紧睡吧，明早不是有大阵仗吗？保不准两军开战，咱们连歇息的功夫都没。”
汪巧月没多嘴地问关于彩娘小饼的事，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人也确实没了起死回生的可能。
在军中行医做事，必须摒弃掉那些无用的情感和念想，她和彩娘没什么交集，只想按部就班地处置完这些事。
“现在天气不热，彩娘先这样放着，你留心点小饼，不行的话记得喊我。”明洛打了个哈欠。
困意来袭。
她满脑子都是为彩娘报仇的想法，奈何势单力薄不说，连把彩娘的尸首带回来都要借助他人力量。
会是李元吉吗？
极大可能。
作案动机来说，这位是作奸犯科杀人灭口的高手，晋阳城里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
关联程度上说，八成是前段时间去伙房为鸡讨公道时无意见到的彩娘，毕竟年轻娘子和孩子都算罕见。
看一眼肯定有印象。
李元吉那么多走狗随从，肯定有心术不正之辈，在齐王心情不好的时候扯过彩娘给自家大王取乐。
伴着种种揣测，明洛居然沉沉睡了过去。
*
次日，秦王领大军在着名景点青城宫与王世充对阵，两人隔空喊话，各自检阅估量着对方的军势。
王世充遣人前后左右眺望着玄甲军何在，在得知其不在军阵中后，彻底放弃了刮彩票的想法。
而秦王更直接。
他冷冷注视着打马而归的杜如晦。
对方当即回话：”甲士不足两万，骑兵较少，大多都是步兵，不过外围处防御极佳，不少人举着木板。”
“意思王世充总共三四万人？”
杜如晦笃定道：“这个数量不会错。两军交战至此，该跑的也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掉的。王世充在洛阳城里实行了天怒人怨的五家保甲制，一人逃亡，五家全部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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