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黑暗污浊的主渠，那微弱的星辰感应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需要我集中全部心神才能勉强捕捉其大致方向。逆流而上，远比顺流而下更加艰难，水流冲击着身体，消耗着我们本就不多的体力。
寒髓石提供的能量很快再次耗尽。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悄然蔓延，啃噬着理智。伤势也因为持续的活动和污水浸泡，有恶化的趋势。
每前行一段距离，都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大哥……俺……俺真的走不动了……”钱小多气喘吁吁，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挂在我身上，全靠我拖着前行。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显然已快到极限。
我自己的状态也同样糟糕，全凭一股不甘的意志和那丝遥远的感应支撑着。
“坚持住……就快到了……感应……越来越清晰了……”我沙哑地鼓励他，也是在欺骗自己。那感应依旧微弱模糊，距离似乎遥不可及。
黑暗和绝望最容易滋生负面情绪。
持续的饥饿、痛苦、疲惫，以及体内那煞气核无时无刻散发的冰冷暴虐气息，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心性。
烦躁、易怒、猜疑……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杂草般在心底滋生。
看着身边几乎成为累赘的钱小多，一个阴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没有他拖累，我是不是能更快地找到那个地方？是不是能更容易地活下去？甚至……他那微弱的气血，是不是也能暂时缓解一丝饥饿……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让我自己打了个寒颤！
我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想法。他是钱小多，是一直跟着我、信任我的兄弟！
然而，那念头如同种子，一旦种下，就在饥饿和煞气的滋养下，悄然生长。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生硬冰冷：“闭嘴！节省体力！不想死就跟着！”
钱小多似乎被我的语气吓到，愣了一下，不敢再抱怨，只是咬着牙，更加拼命地迈动脚步，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恐惧。
气氛变得沉默而压抑。只有污水流动和沉重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又不知艰难行进了多久，前方的渠道似乎变得宽阔了一些，水流也平缓了不少。侧壁上出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能看到一些废弃的、锈蚀严重的铁梯通向上方。
这里似乎靠近某个废弃的城区或者古老的建筑下方。
而那股星辰感应，在此地也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丝！似乎源头就在上方不远处！
希望就在眼前！
我们精神一振，奋力向着感应最强的方向蹚水而去。
很快，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岸壁旁，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巨石半掩的、似乎是年久失修坍塌形成的洞口！那股星辰感应，正是从洞口后方隐约传来！
“就是这里！”我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和钱小多一起用力推开那块松动的巨石。
巨石滚落，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更加陈旧、但却没有污水恶臭的空气从中涌出。
我们先后爬了进去。洞口后面是一条狭窄、向上倾斜的、人工开凿的甬道，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硝石，显然废弃已久。
沿着甬道向上爬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嘈杂的人声！
出口！而且似乎通往一个有人活动的区域！
我们心中一紧，变得更加小心，收敛气息，缓缓靠近出口。
出口被一些杂物和破木板遮掩着。我们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后院，不远处有灯火通明的高大建筑，人声鼎沸，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酒肉和脂粉的香气。
“莳花苑”？看着远处灯笼上的字样，我眉头微皱。这似乎是皇都一家颇有名气的……风月场所？
那股星辰感应的源头，就在这附近！甚至可能就在这“莳花苑”之内！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就在我们观察之际，后院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两个压低的交谈声。
“……确定那东西还在‘听雨阁’的那位贵人手里？”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用一个玉盒装着，宝贝得很！” “哼，一个落魄乐师，也配拥有‘星陨之尘’？要不是怕动静太大，早就……” “嘘……小声点！听说那乐师有点古怪，而且苑里的管事好像也对她有些特别……” “怕什么！今夜子时，等她歇下，我们就动手！只要做得干净利落，谁也不知道……”
星陨之尘！果然在这里！
而且，似乎还有人觊觎此物，打算今夜动手！
我和钱小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紧张。
机会来了！但同样，危机四伏！
我们必须在这两人之前得手！或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别说对付那两个听起来就不是善茬的家伙，就是对付一个普通护卫都够呛。
需要计划，需要恢复力量！
我们缩回洞口深处，不敢轻举妄动。
“大哥，怎么办？抢吗？”钱小多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恐惧。
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硬抢是下策。先想办法混进去，找到那个‘听雨阁’和那个乐师，见机行事。”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点实力。
我让钱小多负责警戒，自己则再次盘膝坐下，不顾环境恶劣，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手中最后一点寒髓石的寒气，同时尝试引导那微弱的星辰感应，看能否直接吸收空气中那稀薄到极点的星辰之力。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但或许是此地靠近“星陨之尘”，空气中的星辰之力比外界稍微浓郁了那么一丝丝，加上寒髓石的辅助，吞天炉总算不再“挑食”，缓慢地吞噬着这些微薄能量。
一丝丝精纯的能量反馈而出，修复着伤势，压制着饥饿。
然而，随着力量的缓慢恢复，心底那股因为煞气和饥饿而滋生的阴暗念头，似乎也再次活跃起来。
看着洞口外那灯火酒绿、充斥着欲望的地方，听着那隐约的靡靡之音，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疯狂的计划逐渐在我脑中成形。
或许……不必那么麻烦？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里的环境和人性？
比如，制造一点混乱？或者……用一些非常手段，从那个乐师手中套取甚至强夺“星陨之尘”？
煞气核微微转动，散发出的冰冷意念似乎也在赞同这个想法。
力量……只要有了力量，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规矩？道德？那是什么？
“大哥……你的眼神……有点吓人……”钱小多忽然小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我猛地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
我刚才在想什么？强取豪夺？不择手段？
吞天炉的力量在影响我！煞气在腐蚀我的心性！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翻腾的恶念，眼神恢复清明，但背后却一片冰凉。
这条力量之路，远比想象中更加危险。它不仅考验着身体，更考验着意志和人性。
我看向钱小多，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没事。放心，我不会乱来。我们……见机行事。”
但裂痕已经产生。信任一旦出现怀疑，便难以弥补。
钱小多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那丝不安并未完全褪去。
子时将近。
后院里的那两个身影也开始行动起来，悄无声息地向着“莳花苑”主楼摸去。
我们屏息凝神，如同潜伏的猎豹，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目标：“星陨之尘”！
而内心的风暴，同样需要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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