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像一柄金色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京城的晨雾。
闻人语就站在这柄刀的刀锋之上。
新世界集团总部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正在她的脚下缓缓苏醒。
车流开始汇聚成河，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生的日光，一切都充满了刚刚重启的，鲜活的生命力。
她的身后，是苏眉和几位核心高管，正低声而兴奋地汇报着连夜整合的战果。
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名字，如今都化作了合同上一行行谦卑的条款。
闻人语没有回头，只是端着一杯温水，静静地看着。
她的思绪，却已经飘出了这间象征着胜利的办公室，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看着这座城市。
只不过，那时她站在郑家宴会厅的阳台上，像一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甜腻和上流社会不动声色的傲慢。
郑国强、赵瑞，那些京城真正的“主人”，用审视货物的眼光打量着她，眼神里写满了轻蔑与不屑。
他们大概觉得，她不过是又一个想来京城这潭水里淘金的外地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闻人语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真怀念啊。
怀念他们那副还没被现实抽过耳光的，自信满满的蠢样。
思绪一闪。
画面切换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土地拍卖会。
赵瑞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和他最后喊出天价时，眼中的疯狂与绝望，仿佛就在昨天。
她那时，就已经开始布局。
她不是来遵守这个城市的旧规则的。
她是来砸碎规则，然后建立新规则的。
再然后，是那场经济论坛。
一群满脑子都是传统模式的老家伙，对她提出的“数字城市”概念嗤之以鼻，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站在台上，面对着满场的质疑，心中没有半分动摇。
因为她看到的，不是眼前这些人的表情，而是未来十年，这座城市必将走上的道路。
跟一群活在过去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碾过去就好了。
从被动入局的“闯入者”，到主动出击的“布局者”。
从舌战群儒的“颠覆者”，到今天，彻底踩下郑赵联盟的“胜利者”。
这一路，真快。
快到让那些曾经的对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嗡……”
放在窗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林谦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小心。”
闻人语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
林谦的警告，郑国强那个诡异的电话，还有那个神秘的“议会”。
一盘更大的棋局，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议会。
听起来就像一群躲在阴暗角落里，自以为能操纵世界的老怪物。
他们把世界当成棋盘，把郑国强这样的人当成棋子。
现在，一颗棋子被她吃掉了，他们非但不生气，反而对自己这个“对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想招揽自己，成为他们新的棋子。
这逻辑，真是傲慢到了骨子里。
也愚蠢到了极点。
闻人语忽然轻笑了一声。
身后的苏眉等人听到笑声，都有些诧异地停下了汇报，看向她。
“闻人总？”
“没事。”
闻人语转过身，将水杯放到桌上。
“你们继续。”
她重新望向窗外，那抹笑意却在她的眼底深处，凝结成了一片冰冷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寒霜。
棋子？
真有意思。
从她睁开眼，重活一世的那天起，她闻人语，就没打算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她看着脚下这张由街道、楼宇、人流交织而成的，无比巨大的城市棋盘。
过去，郑国强坐在这里，以为自己是执棋人。
他错了。
他不过是议会放在棋盘上，一颗比较大的棋子。
而现在……
闻人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那座即将前往的，幽深古老的郑家老宅。
看到了老宅背后，那一张张模糊不清，却自以为是神只的脸孔。
她闻人语，才是坐在这张棋盘前，真正的执子人。
她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吃掉对手的几个棋子。
而是要掀翻整个棋盘，然后告诉所有旧时代的玩家……
新规则，由我来定。
“叮。”
电梯到达顶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雷啸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步伐沉稳，面无表情。
他走到闻人语面前，微微躬身。
“老板，车备好了。”
闻人语点了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外套，动作不急不缓。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他们能感觉到，今天的闻人总，和以往有些不同。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场。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无坚不摧。
那么此刻的她，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不起波澜的黑色海洋。
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
“我出去一趟。”
闻人语的声音很平静。
“公司的事，交给你们了。”
她迈步，走向电梯，雷啸紧随其后。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深渊议会，我来了。
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自诩为神只的魔鬼，到底长什么样。
……
半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京城西郊，一座占地极广的中式宅院前。
这里就是郑家老宅。
没有挂牌，没有标识，只有两扇厚重得如同城门一般的朱红色大门，和门前两尊威严的石狮。
这里是郑家真正的权力核心，一个从未对任何外人开放过的禁地。
雷啸下车，为闻人语拉开车门。
闻人语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那块没有题字的牌匾。
就在这时。
“嘎吱——”
那两扇仿佛数十年未曾开启过的厚重木门，竟缓缓地，自动向内打开。
门内，不是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深邃的，望不到底的黑暗。
像一只巨兽，张开了它的嘴。
等待她的，将是旧时代的彻底落幕。
和一个更庞大，更黑暗新时代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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