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的车，最终停在了闻人语公寓的楼下。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交谈。
有些秘密，一旦被揭开，就不再需要任何语言去粉饰或安慰，剩下的，只有沉默的重量。
“多谢。”
下车时，闻人语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谦看着她走进大楼的背影，那道背影依旧挺拔，步履依旧稳定，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一切的谈话，不过是喝了一杯茶那么简单。
但他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怎样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发动汽车，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轻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京城……不，是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
电梯平稳上行。
金属厢壁上，倒映出闻人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看着自己的倒影，看着那双空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某种陌生感。
叮。
电梯门打开。
回到这间熟悉的，可以俯瞰整座京城夜景的顶层公寓，她却没有开灯。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京城的万家灯火。
璀璨，繁华，像一条流淌着黄金与欲望的银河。
过去，她站在这里，看到的是机会，是市场，是她即将征服的版图。
而现在。
她看到的，是一张棋盘。
一张无边无际，以城市为格，以众生为子的巨大棋盘。
她的脑海中，那些曾经被她视为对手的人，一张张面孔，开始在玻璃上浮现。
第一个，是顾明哲。
那张英俊却充满伪善的脸，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此刻看来，更是可笑得像个小丑。
他以为自己在算计，在布局。
殊不知，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颗被随意摆弄，用来激怒自己的，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第二个，是赵长云。
那个暴躁易怒，自以为是的男人，他的所有挣扎与反抗，现在看来，就像是拴在磨盘上的驴，无论怎么蹦跶，都逃不出那个圈。
第三个，是郑国强。
那个今天在会场上，被她一番话冲击得几乎魂飞魄散的老人。
她曾以为，他就是自己需要翻越的最后一座大山，是京城这盘棋的终极对手。
直到今晚。
她才明白。
郑国强不是下棋的人。
他甚至连一枚重要的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
一条被主人养在门口，负责看守这片“牧场”，不允许外人踏足的，老狗。
闻人语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冰冷的玻璃上。
那个盘旋的，诡异的漩涡图案，仿佛就烙印在这片夜空之上，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缓缓转动。
原来是这样。
她重生以来，所做的一切，所有的胜利，所有的布局，都只是在和棋盘上的棋子搏杀。
而那个真正的，落子的棋手，始终隐藏在棋盘之外的迷雾中，用一种近乎于神明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棋盘上的一切。
甚至，连她的重生，她的复仇，可能都在那个棋手的预料之中。
这才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一股极致的寒意，从她的脚底，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但，紧随其后的，却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让她战栗起来的……
兴奋！
她终于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了！
那不是某个商业集团，不是某个家族。
那是一个试图掌控世界经济命脉的影子帝国！
一个趴在人类社会之上，悄无声息吸食着养分的庞然大物！
这不再是复仇。
这也不再是商业。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与深渊的战争！
闻人语缓缓地，挺直了背脊。
她看着窗户上自己那张苍白却清晰的倒影，看着倒影中，那双正在一点点燃起火焰的眼睛。
她忽然，对着自己的倒影，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开口。
那声音，像是一场对过去的告别，更像是一场对未来的宣战。
“以前，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停顿了一下，唇角逸出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
“现在，我要让他们知道……”
“这个世界，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话音落下。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
她走到客厅，拿起了那部内部专线电话，按下了快捷键。
电话几乎在瞬间就被接通。
“雷啸。”
“我在。”
电话那头，传来雷啸永远沉稳的声音。
“召集秦晚，方辰，所有核心部门负责人。”
闻人语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钢。
“半小时后，最高级别线上会议。”
“是。”
雷啸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干脆地应下。
闻人语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告诉他们……”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只是用一种近乎于平淡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们之前的战争，都只是热身。”
挂断电话。
闻人语重新走回落地窗前。
窗外，京城的夜色深沉如海。
但她的眼中，那两簇刚刚燃起的火焰，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她拿起另一部私人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林谦。”
“我在听。”
“五十亿，不够。”
闻人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要的，是林家在海外所有的情报网络，和最顶尖的技术实验室。”
电话那头，林谦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欢迎来到，真正的牌桌。”
闻人语挂断了电话，目光再次投向深沉的夜色。
现在。
游戏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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