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区级法院，第二审判庭。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长枪短炮的记者们挤在后排，闪光灯在开庭前疯狂闪烁，像一片躁动不安的星海。
前排的民众交头接耳，议论声汇成一股嗡嗡的洪流。
“就是他，视频里那个兵王，真够硬的！”
“硬有什么用，听说对方关系通天，今天就是走个过场。”
“唉，这世道……”
在这片喧嚣的中心，被告席上的雷啸，像一尊与世隔绝的雕像。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囚服，腰杆挺得笔直，双眼平视着前方的国徽，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不远处的原告席上，黄俊和他的叔叔张伟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却还在强撑着一丝镇定。
他们相信，只要程序走完，胜利就依然属于他们。
法槌落下，庭内瞬间安静。
公诉人的陈述有气无力，显然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他们也不想把这趟浑水搅得太深。
很快，轮到了黄俊的代理律师。
那是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
“审判长，我方要求传唤目击证人，王二麻子。”
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被带了上来，他眼神飘忽，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证人，请你将当天看到的情况，如实向法庭陈述一遍。”
律师循循善诱。
王二麻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一种像是背书的语调，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我看见了，就是那个当兵的，他喝多了，冲上来就打人……黄少他们是为了自卫，才还手的。”
谎言在庄严的法庭上回响。
黄俊和张伟的嘴角，不易察地向上牵了牵。
然而，被告席的辩护律师，秦晚，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个证人一眼。
她只是在等。
等对方把所有的戏，都演完。
“我反对。”
当对方律师准备结束提问时，秦晚终于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瞬间划破了法庭内虚伪的平静。
“我反对证人证词的真实性。”
她转向法官，微微欠身。
“审判长，我请求当庭播放一段视频。”
黄俊的律师立刻跳了起来。
“反对！辩方律师从未在庭前提交过任何视频证据！我怀疑其来源的合法性与真实性！”
秦晚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看着法官。
“审判长，这份证据，是我的当事人为了洗清冤屈，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通过公民合法渠道获取的关键证据，它将完整还原事件的真相。”
法官沉吟片刻，在全场瞩目的压力下，点了点头。
“准许播放。”
法庭中央的大屏幕亮起。
画面正是那条昏暗的小巷。
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剪辑，甚至能听到拍摄者平稳的呼吸声。
画面中，黄俊一行人手持钢管和酒瓶，将雷啸和李虎逼到墙角。
黄俊那句嚣张的“今天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法庭。
紧接着，是他抡起酒瓶，第一个砸向雷啸头部的慢动作。
全场哗然！
“我操！这他妈是贼喊捉贼啊！”
“这视频太清楚了！原来是这帮孙子先动的手！”
记者席的快门声响成了一片。
黄俊的律师面如死灰，他指着屏幕，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尖利。
“伪造的！这绝对是伪造的！是合成的！”
张伟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像是要把它看穿一个洞。
秦晚看着他们最后的挣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审判长，既然对方律师质疑视频的真实性。”
她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杀招。
“我请求传唤我的下一位证人。”
法庭的侧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当他抬起头时，原告席上的黄俊和张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走上来的，正是他们收买的另一个“目击证人”，李四。
“你……你来干什么！”
黄俊失声叫道。
李四没有看他，他走到证人席，对着话筒，深吸了一口气。
“审判长，我……我要翻供。”
他的声音在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之前我做的笔录，全是假的。是……是黄俊和张伟逼我这么说的。”
“他们给了我两万块钱，还威胁我，如果我不照着他们的话说，就让我全家在西郊待不下去！”
如果说刚才的视频是一颗炸弹。
那这番话，就是引爆全场的核弹！
“你血口喷人！”
张伟猛地站起来，指着李四，状若疯狂。
秦晚冷冷地看着他。
“审判长，我的证人，还带来了一份他与张伟先生通话时的录音，我想，这足以证明一切。”
她按下了播放键。
张伟那副居高临下、威逼利诱的丑恶嘴脸，通过电流声，传遍了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少废话！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录音播放完毕。
整个法庭，死一般的寂静。
张伟“扑通”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黄俊的律师，已经悄悄地把自己的公文包收了起来，准备随时跑路。
所有的谎言，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被撕得粉碎。
法官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拿起法槌，重重地敲下。
“咚！”
“肃静！”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雷啸身上。
“经合议庭评议，现当庭宣判！”
“被告人雷啸，在遭遇不法侵害时，采取的制止行为未超过必要限度，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本庭宣判，被告人雷啸，无罪！”
“当庭释放！”
法官的声音斩钉截铁。
话音落下的瞬间，旁听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好！”
“法律万岁！”
法官没有制止，他继续宣判，声音里带着怒火。
“另，黄俊、张伟等人，涉嫌诬告陷害、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伪造证据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情节恶劣！即刻收押，移交市局专案组，另案处理！”
几名法警走上前，将已经魂不附体的黄俊和张伟等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雷啸缓缓地站起身。
他一直紧绷的脸部线条，在听到“无罪”两个字时，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仿佛吐尽了这几日所有的屈辱与憋闷。
走出法院大门，刺眼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恍如隔世。
他抬起手，挡了挡阳光，眯起了眼睛。
秦晚正站在台阶下，安静地等着他。
雷啸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站到她的面前。
这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女人，却在刚刚，用法律做武器，为他劈开了一条生路。
他沉默了许久，沙哑的喉咙里，才挤出几个字。
“是你的老板，让你这么做的？”
秦晚看着他那双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脸上露出一抹职业而又礼貌的微笑。
“闻总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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