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迪克号的甲板，被狂欢的火焰照得亮如白昼。
巨大的烤肉在篝火上滋滋作响，成桶的烈酒被海贼们像喝水一样灌下。
劫后余生的喜悦，混合着酒精，发酵成最原始的生命呐喊。
“老爹！”
艾斯双膝跪地，重重地将头磕在甲板上，滚烫的泪水砸进木板的缝隙。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宣泄着失而复得的激动与感激。
“咕啦啦啦啦！”
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发出了震彻云霄的豪迈笑声。
他伸出巨掌，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将艾斯提了起来，按在自己身边。
“傻儿子，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宴会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海洋中，船首的一角却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神月佑和佐助坐在那里，面前摆着清茶，与周围的烈酒烤肉格格不入。
白胡子端着一个比人头还大的酒碗，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让甲板发出沉重的呻吟。
他站在神月佑面前，投下的阴影足以将两人完全笼罩。
“神月佑阁下。”白胡子举起酒碗，声音洪亮，压过了所有的喧闹，“你的恩情，我爱德华·纽盖特，还有我所有的儿子们，无以为报！这碗酒，我敬你！”
他仰头，将海量的烈酒一饮而尽。
神月佑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救你，只是临时起意。”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比起海军那套虚伪的‘正义游戏’，你这场轰轰烈烈的‘家人游戏’，看起来要顺眼一些。”
这番话让白胡子海贼团的干部们一愣。
马尔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艾斯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他无法理解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
那可是赌上了一切的战争，怎么就成了“游戏”？
白胡子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们稍安勿躁。他重新坐下，巨大的身躯让周围都显得拥挤。
“不管怎么说，你给了我这条老命。”
“一条正在被快速消耗的命而已。”神月佑的下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宴会的所有热度。
他看向白胡子，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仿佛倒映着法则的运行轨迹。
“你的身体虽然恢复到了巅峰，但那颗名为【震震果实】的法则种子，依旧在无时无刻地侵蚀你的生命本源。”
“它太‘刚猛’，太‘霸道’。而你的身体，无论多么强大，终究只是一个‘容器’。”
白胡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沉默了。
因为神月佑说的是事实。
重回巅峰的感觉无与伦比，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甚至只是单纯地存在着，那股潜藏在体内的震动之力，都在抽取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这是获得“毁灭世界之力”所必须付出的、无法避免的代价。
“力量，是用来掌控的，而不是被其奴役。”神月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伸出右手，在身前的桌子上方，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毁天灭地的裂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神月佑周围的空间，开始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却能被灵魂感知到的频率，开始了极其细微、极其内敛的振动。
桌上，一杯满满的朗姆酒，被这股振动笼罩。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杯中的酒液，平静得像一块凝固的琥珀，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但那个由厚实玻璃制成的酒杯本身，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从边缘开始，一寸寸地分解、湮灭。
它没有碎裂，没有爆炸，而是直接化作了比尘埃更加细微的粉末，簌簌地落在桌面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
马尔科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引以为傲的再生能力，在这种对物质最底层的分解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艾斯的火焰在指尖摇曳，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火焰是如此的“粗糙”。
白胡子本人，更是浑身剧震。
这不是他理解中的“震动”。
他的力量，是狂暴的，是外放的，是敲碎一切的铁锤。
而眼前这股力量，是内敛的，是精准的，是直接从根源上抹去物质“存在”概念的手术刀。
“你是在‘敲碎’这个世界。”神月佑收回手，周围那股诡异的振动瞬间消失。
“而我，是在与世界‘共鸣’。”
他看向白胡子那双写满震撼的眼睛。
“你可以，也应该将震动的法则，融入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与你的霸气结合，与你的生命力共鸣，让它成为你身体的延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粗暴地将它从一个‘容器’里，毫无节制地泼洒出去。”
一番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白胡子脑中禁锢了数十年的枷锁。
将果实能力，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而不是当做一件外部的武器？
这个认知，颠覆了他纵横大海数十年的根基。
这份指点，这份对“力量”本质的阐述，比治愈他的伤势、挽回他的生命，是更加珍贵、更加无法估量的恩赐。
白胡子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再去看神月佑，而是低头，摊开自己那双足以撕裂大气的巨掌。
他能感觉到，掌心之下，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震动之力正在咆哮。
但这一次，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咆哮之外的东西。
一种全新的、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这位被誉为“世界最强男人”的传说，第一次对自己赖以成名的力量，产生了敬畏。
他对神月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无关恩情，无关立场。
只是一个求道者，对一位早已抵达终点的先行者，最纯粹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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