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
风似乎都停止了呼啸,只剩下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那个依旧保持着跨立军姿、身形挺拔如松的少年身上。
那十几个被临时拉来操练的兵卒,早已在江辰停下口令后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脸上混杂着茫然、震惊和一丝被某种强大纪律短暂洗礼后的无措。
王麻子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最后化为一种近乎死灰的颜色。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江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本想借机将江辰彻底踩入泥沼,却反而亲手将其推到了一个令人眩目的高度,让其在周校尉面前,结结实实地、用一记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耳光,抽在了他王麻子的脸上!
那简洁如刀的口令,那凌厉如铁的动作,那支瞬间脱胎换骨的微型队伍……这一切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对“军队”的所有认知,更砸得他头晕眼花,心胆俱寒!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他怎么会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这些东西…
王麻子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江辰展现出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带来了一种未知的、巨大的威胁感。此子不除,他王麻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刻,周卓心中的惊涛骇浪,远比王麻子更加汹涌。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微微有些变调:“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他。
周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江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这些操演之法,从何学来?!”
这个问题,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陷入恐惧和狂怒中的王麻子。
对啊!从何学来?一个罪卒,一个边军小卒,怎么可能懂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这一定是……
王麻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尖厉地叫道:“校尉大人明鉴!此子定然是蛮族细作!偷学了我大胤机密,或是蛮族派来刺探军情的!否则怎会这些妖异之法?!请大人立刻将其拿下,严加拷问!”
细作!又是这顶大帽子!
张崮和李铁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江辰却依旧平静。他缓缓收起军姿,转身面向周卓,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回禀大人。此法并非偷学,乃是小人平日劳作之余,胡思乱想,觉得若是号令更简、动作更齐,或能减少临阵混乱,故私下揣摩练习。今日情急之下使出,粗陋不堪,贻笑大方,请大人恕罪。”
胡思乱想?私下揣摩?
这个解释,听起来荒谬绝伦,却又让人无法立刻反驳。毕竟,谁规定不能自己琢磨队列怎么走?
周卓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江辰的内心,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根本不信这番说辞!这绝非胡思乱想能琢磨出来的!这背后必然有一套成熟、严谨、甚至可怕的体系!
但他没有证据。而且,一个能琢磨出这等操演之法的人,无论是天才还是细作,都绝不能轻易放过。尤其是…若真是天才…
周卓的心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他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语气莫测高深:“嗯…倒是有些巧思。王队正。”
王麻子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卑职在!”
“你麾下能有如此‘善于琢磨’的士卒,倒是让本官意外。”周卓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军旅之事,终究要看实战。巧思再好,若不能用于实处,也是枉然。”
王麻子心中暗骂,脸上却只能赔笑:“大人教训的是!卑职一定严加管教,让其将心思用在正道上!”
“罢了。”周卓摆摆手,似乎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巡营已毕,本官还要去往下一处。王队正,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江辰一眼,翻身上马,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径直朝着营门而去。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没有深究,没有表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这恰恰是最令人不安的反应。
王麻子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校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了那小子的话?还是…根本不在意?
但无论如何,校尉走了,眼前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可王麻子心中的惊惧和杀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周卓那莫测的态度而疯狂滋长!
校尉虽然没有表态,但明显对那小子产生了兴趣!万一…万一校尉哪天想起来…那还有他王麻子的活路吗?
必须尽快除掉江辰!必须让他死得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
王麻子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江辰,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怨毒而扭曲起来。
校尉刚走,他不能立刻动手杀人,但他有的是办法!
“江!辰!”王麻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难听。
江辰平静地看着他。
“你很好…很能琢磨是吧?力气很大是吧?”王麻子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看来这戍垒里的杂活,是埋没了你这块‘材料’了!”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戍垒远处,那座在荒原上孤零零伫立的、破损不堪的烽燧台!
“本队正现在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施展才干’的机会!”
“看到那座烽燧了吗?年前被蛮子破坏,一直未能修复!如今边情紧急,烽燧传讯至关重要!”
“本队正命你!带领你这两个…”他厌恶地扫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到江辰身后的张崮和李铁,“…跟你一样不安分的家伙!三日之内,将此烽燧修复如初!”
“三日之后,若烽燧不能点燃狼烟,正常示警…”
王麻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厉无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毒:
“就以贻误军机、抗命不遵之罪,将你们三个…就地处斩!首级悬挂旗杆示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座烽燧台所有人都知道,坍塌了近一半,主体结构损坏严重,想要修复,需要大量的建材、工匠和时间!别说三个人,就是三十个工匠,三天也绝无可能完成!
这根本不是任务,这是赤裸裸的死刑判决!是要将他们三人往死路上逼!而且还是借“军令”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逼死他们!
张崮和李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都微微摇晃起来。
王麻子看着江辰,脸上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意和残忍:“怎么样?江辰,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这桩‘大功’,就交给你了!可千万别让本队正…和戍垒的弟兄们‘失望’啊!哈哈哈哈哈!”
他得意地狂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三日后,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旗杆上的景象。
所有的兵卒都沉默了,看向江辰三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绝望。完了,这次彻底完了。王麻子这是要赶尽杀绝!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江辰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不是死刑判决,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看狂笑的王麻子,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座残破的烽燧,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丈量,在计算。
然后,他转回头,对着王麻子,用那沙哑而平静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遵命。”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哀求。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顺从。
仿佛他答应的,不是一条绝路。
而是一条…早已铺好的…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只是,不知道这票,最终会送给谁。
刁难升级,杀机已现。
江辰接下这不可能的任务,转身走向那座死亡的烽燧。
他的背影,在荒原的寒风中,依旧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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