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9年 汉前少帝四年 农历八月下旬
狄道攻防战进入相持阶段,战事呈现出一种残酷的拉锯态势。朔方军虽暂时停止了初时那种不计代价的狂攻,但围困未解,攻势依旧持续不断,只是形式变得更加多样和阴险。白日里,投石机的轰击变得更有针对性,集中火力打击城墙的薄弱区段;小股精锐步兵在盾牌和箭雨的掩护下,轮番发起试探性进攻,消耗守军精力;夜间,则成为偷袭与反偷袭的战场,敌军斥候如同鬼魅般试图攀爬城墙、挖掘地道,或用火箭袭击城内的粮草囤积点。城外的壕沟被填平又挖开,城墙的破损处修补了又坍塌。守军的神经始终紧绷,伤亡在持续增加,箭矢、滚木、火油的消耗巨大,尽管郡府全力调配,压力依然与日俱增。城内的气氛,在经历了最初的血战和短暂的士气高涨后,随着战事的拖延和伤亡的累积,开始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压抑。粮食虽暂时无忧,但新鲜蔬菜和肉食开始短缺,长期困守带来的心理压力,以及城外敌军营寨望不到边的绝望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部分军民心头。靖王李凌坐镇城楼,日夜操劳,虽能凭借其威望和果断的指挥稳住大局,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军心士气需要新的、更强的刺激来维持。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年仅十岁的世子李玄业,在目睹了战争的残酷、经历了内心的恐惧与挣扎后,做出了一个超越年龄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将在守城军民中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
八月廿二,天气阴沉,秋风萧瑟。连日的战斗和阴霾的天气,让城头的气氛有些沉闷。午后的攻势暂歇,守军士卒们抓紧时间修补工事,搬运伤员,啃着干粮,许多人脸上写满了疲惫。李凌在城楼中与高顺、周勃商议军务,眉头紧锁。
“王爷,箭矢消耗太快,工匠营日夜赶制,仍跟不上。滚木擂石也所剩不多,需拆毁城内部分废弃房屋补充。”高顺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
周勃补充道:“伤员众多,药材开始紧缺。更麻烦的是,城内已有流言,言说朝廷援军无望,虫达增兵不断……虽已弹压,然人心浮动,不可不防。”
李凌深吸一口气,望着城外连绵的敌营:“援军之事,不必指望。我等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箭矢不足,就让敌军靠近了再射,务求箭无虚发!滚木擂石不足,就用开水、热沙!告诉将士们,狄道存粮,足够坚守一年!虫达远来,粮草转运艰难,他比我们更急!只要我等众志成城,胜利必属于我!”
话虽如此,但李凌心中清楚,精神上的疲惫,有时比物资短缺更可怕。他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一场小小的胜利,来提振士气。
就在这时,亲卫队长李敢进来禀报:“王爷,世子殿下在楼下求见,说……说有要事相商。”
李凌微感诧异,这个时候业儿来做什么?他示意让李玄业上来。
片刻后,李玄业穿着一身合体的皮甲,小脸紧绷,眼神却异常坚定地走上城楼。他先向父亲和各位叔伯行礼,然后朗声说道:“父王,各位叔伯,儿臣有一请。”
“业儿,何事?”李凌温和地问道。
李玄业抬起头,目光扫过城楼上疲惫的将领和城外隐约可见的敌军,声音清晰而有力:“儿臣恳请父王准许,让儿臣……让儿臣登上城头,为奋战中的将士们,敬一碗酒!”
此言一出,城楼内顿时安静下来。高顺、周勃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让年仅十岁的世子亲临前线城头,风险极大!
“胡闹!”高顺首先反对,“世子殿下,城头流矢无眼,太过危险!”
周勃也劝道:“世子殿下心意可嘉,然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鼓舞士气,自有王爷与我等,殿下安危为重啊!”
李凌没有立即说话,他深深地看着儿子。他从李玄业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孩童的冲动,而是一种经过思考的决然和责任感。他明白,儿子此举,并非无知无畏,而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座城池,为他的父亲,尽一份力。这或许,正是打破沉闷气氛的一剂良药。
“业儿,”李凌缓缓开口,“你可知,城头之上,瞬息万变,危险异常?”
“儿臣知道!”李玄业用力点头,“但儿臣更知道,将士们为保我家国,浴血奋战,许多叔叔伯伯……再也回不来了。儿臣不能上阵杀敌,但儿臣是父王的儿子,是北地的世子!儿臣想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血不会白流,王府与他们同在!儿臣不怕!”
李凌的目光与周勃、高顺交流了一下,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动和一丝犹豫后的认可。
“好!”李凌决断道,“准你所请!但必须听从李敢队长安排,穿戴好盔甲,只能在指定安全区域短暂停留,敬酒完毕,立即退回!”
“谢父王!”李玄业眼中闪过激动和决绝的光芒。
【系统提示:继承人在危城困守之际,主动请缨鼓舞士气,展现出超越年龄的勇气与责任感,其行为对凝聚军心产生潜在积极影响… 宿主状态:于困境中支持继承人的勇敢行为,因势利导,将亲情与责任转化为战场上的精神力量,统治凝聚力在危机中深化…】
消息很快在守军中传开。靖王世子,一个十岁的孩子,要亲临城头为将士敬酒!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惊讶、担忧、更多的是莫名的感动和振奋。
傍晚,在一天战斗间歇,敌军暂时退去修整的时候。东门一段经过加固、相对完整的城墙上,将士们整齐列队。虽然人人面带疲惫,甲胄染血,但眼神中都透着一股热切。李凌、高顺、周勃等站在稍后位置。在李敢和数名精锐亲卫的严密护卫下,身穿小号皮甲的李玄业,端着一个盛满浊酒的陶碗,走到了队伍前面。
秋风拂过他稚嫩却严肃的脸庞。他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将士,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北地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我,李玄业,在此代父王,代北地百姓,敬各位一碗酒!感谢你们舍生忘死,守护狄道!我年纪虽小,但我知道,没有你们的血战,就没有狄道的安宁,就没有我北地的未来!这碗酒,敬英魂!敬勇士!干!”
说完,他双手捧碗,将碗中酒液缓缓洒在城头地上,祭奠战死的英灵。然后,他又从侍从手中接过另一碗酒,高高举起,向将士们示意,随后自己先小小地喝了一口(以水代酒),辛辣的味道让他小脸皱了一下,但他强忍着没有失态。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吼声!
“誓死保卫狄道!效忠王爷!效忠世子!”
“干!”
将士们眼眶湿润,纷纷举起手中酒碗(或水囊),一饮而尽。一股悲壮而豪迈的气氛,瞬间弥漫在整个城头,多日来的疲惫和压抑仿佛被一扫而空。世子殿下不畏危险,亲临前线,这比任何空洞的口号都更能激励人心!
李凌看着儿子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担忧,有骄傲,更有一种欣慰。业儿,真的长大了。
世子登城敬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全城,极大地鼓舞了军心民心。然而,战争的胜负,光靠士气是远远不够的。当夜,李凌在城楼召见郡丞公孙阙。
“子通,士气可用,然需破局之实策。‘潜渊’计划,近日可有进展?尤其是关于王勇部。”
公孙阙压低声音:“王爷,确有进展!‘吴钩’小组回报,王勇因久攻不下,伤亡惨重,粮草又被虫达克扣,对其极为不满。其麾下几名被我们暗中控制的军官透露,王勇已有怨怼之心,甚至私下抱怨虫达将其部当炮灰。此外,‘鱼肠’小组虽未接触核心,但探知虫达指挥部大致位置,就在城东五里外的一处高地上,守卫森严。”
李凌眼中寒光一闪:“哦?王勇动摇……虫达位置……或许,机会来了。”他沉吟片刻,下令道:“传令给‘吴钩’,加大力度,设法让王勇相信,虫达有意在破城后卸磨杀驴,吞并其部!必要时,可伪造一些‘证据’。同时,挑选军中最精锐的斥候和死士,组成一支‘斩锋’小队,待时机成熟,夜袭虫达指挥部!不求斩将,但求制造混乱,焚其粮草,若能引起其军中猜疑,便是大功!”
“王爷,此计虽险,然或可扭转战局!臣即刻去办!”公孙阙领命,悄然退下。
夜色深沉,狄道城在士气振奋之后,又一场更加隐秘、更加凶险的行动,正在酝酿之中。稚声励士,提升了斗志;而暗夜潜锋,或将真正决定这场围城战的走向。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前少帝纪:“(前少帝)四年秋,朔方围狄道,靖王世子玄业劳军,士气大振。”
* 家族史·始祖本纪:“前少帝四年八月下,狄道被围日久,士气稍堕。世子玄业(时虚岁十一)慨然请命,登城劳军,将士感奋。凌公纳公孙阙之谋,阴图离间朔方将帅,遣死士备袭敌酋。”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圣嗣年幼,临危励士,上帝暗运机谋,破敌有望。”
* 北地秘录·世子登城劳军:“李玄业年少胆壮,登城敬酒,守军感泣。李凌趁机谋定暗袭之策,狄道攻守之势暗生变数。”
(第三百三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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