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之行，虽未至核心灵地，却已初露狰容。林小凡携三兽雷霆反击，破影阁埋伏，诛杀数名炼气后期好手，更凭借小玄卜算之利与小青龙的草木感知，于一处隐秘石缝中，成功寻得了那株关乎玄龟性命的“定魂兰”。
然激战之下，真元亦有损耗，尤其是强行催动新悟的冰火调和之力御敌，经脉隐隐作痛。他并未贪功冒进，深知那“血眸困杀阵”绝非易与之物，需从长计议，遂采得灵药后，便果断撤回。
月色清冷，照彻山坳。经历一夜厮杀与奔波，重返这片宁静之地，饶是林小凡心志坚毅，也不由生出一丝疲惫与安心。
阵法光华微闪，他踏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寒潭边那盏不曾熄灭的、昏黄温暖的灯笼，以及灯笼旁，趴在石桌上已然熟睡的窈窕身影——苏晴。
她显然一直在此等候，夜深露重，青丝上沾了些许湿气，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俏脸在月光与灯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却透着一股执拗的温柔。石桌上，还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灵米粥，几碟清淡小菜，用纱罩细心盖着。
许是感应到阵法波动，又或是本就睡得不安稳，林小凡走近的细微脚步声让她倏然惊醒。
“小凡！”她猛地抬起头，睡意瞬间消散，眼中满是惊喜与担忧，急忙站起身，“你回来了！没事吧？我听说黑风山那边打得很厉害……”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清了林小凡青袍上沾染的、已然干涸发暗的血迹（并非他的血），以及眉宇间那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
她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上前两步，想伸手触碰检查，却又碍于礼数僵在半空，只急声道：“你受伤了？”
“无碍，并非我的血。”林小凡摇摇头，声音因疲惫而略显低沉，“只是一些宵小之辈，已然解决了。你怎么还没睡？此地夜寒，莫要着凉。”
他的关心一如既往的平淡，却让苏晴鼻尖一酸。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我担心你。粥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说着便要转身。
“不必麻烦了。”林小凡阻止她，“我需先去为小玄疗伤。”
他走到寒潭边，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叶片闪烁着星斑的定魂兰取出，以真元包裹，缓缓送入潭底玄龟的口中。兰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宁静的能量流，融入玄龟涣散的本源。虽然未能立刻让其苏醒，但那沉寂的气息，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稳定迹象。
林小凡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苏晴默默地将那碗凉粥端走，很快又从一旁的小厨房（林小凡后来为她搭建的）里端出一碗一直温在灶上的、热气腾腾的灵米粥，轻轻放在他面前，香气扑鼻。
“吃点东西吧。”她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小凡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端起碗，慢慢地吃着。温热的粥流入腹，带着金穗灵米特有的甘香与灵气，缓缓滋养着他消耗甚巨的身体。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山风吹过灵田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幼崽们均匀的呼吸声。月光洒落，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气氛静谧得有些异样。
苏晴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心跳如鼓。她看着眼前这个默默喝粥的少年，他比初见时更加挺拔，侧脸线条冷峻，眼神深邃如星海，身上带着她完全无法想象的血与火的气息，以及一种令人心安又令人心碎的强大与孤独。
李家一夜覆灭的消息早已传开，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皆言他手段狠辣，如神如魔。可她看到的，却只是他此刻眉宇间的倦色，是他对那几只异兽无声的温柔，是他独自扛起一切、步步荆棘的艰难。
一种强烈的情感在她心中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知道，有些话，若再不说，或许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他越飞越高，越走越远，终有一日，会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之外。
“小凡……”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轻得像梦呓，却清晰地传入林小凡耳中。
林小凡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
苏晴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凡人，不懂修行，帮不上你什么忙，或许还会成为你的拖累……”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却倔强地继续说着：“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从你把我从李家人手里救下，从你为我们家送来灵米，从你每次看似冷淡却总在默默照顾我们开始……我就……我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我知道你志在仙路，前程远大。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想……只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在月光下如同晶莹的珍珠，“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偶尔为你煮一碗粥，点一盏灯，等你回来……我也心甘情愿。”
说完最后一句，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敢去看林小凡的反应。晚风拂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少女气息，以及那无声却滚烫的泪意。
林小凡放下了碗。
他沉默着。
山坳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一个如擂鼓，一个却深沉如海。
他并非铁石心肠。苏晴的情意，他早有察觉。她善良、坚韧、温柔，在他最微末时给予过信任与帮助，在他征战归来时点亮一盏暖灯。这份纯粹而真挚的情感，于这残酷冰冷的修行路上，如同一泓清泉，珍贵无比。
若他还是那个只想守着半亩灵田安稳度日的灵植夫，或许……
但，他不是了。
四象筑基，神兽相伴，强敌环伺，大道争锋。他的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戮，危机四伏。今日李家，明日影阁，后日或许还有更强大的敌人。他自身尚且如履薄冰，又如何能许她一个安稳未来？
更何况，他之心，已系于茫茫仙道，系于伙伴安危，系于揭开自身与四象之谜。男女之情，于此刻的他而言，太过奢侈，亦是一种无法承担的责任。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苏晴。”
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她的名字。
苏晴浑身一颤，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林小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坦诚而深邃，并无厌恶，亦无激动，只有一种沉重的清明，“很珍贵。”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正如你所言，仙凡有别，前路难测。我仇敌众多，自身尚且难保，随时可能陨落。你所求的安稳，我无法给予，亦不能将你卷入这纷争险境之中。”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灭了苏晴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让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可是我不怕……”她试图挣扎。
“但我怕。”林小凡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无法承受身边之人因我而受伤害的风险。你的路，在凡尘，应有平安喜乐的一生，而非与我提心吊胆，颠沛流离。”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递过一方干净的绢帕：“好好照顾大娘和小豆子。这山坳，你日后若想来，依旧可来。这灵米，我会定期送去。但其他的……抱歉。”
他的话清晰而决绝，断绝了所有可能，却也保留了一份守护的承诺。
苏晴怔怔地接过绢帕，指尖冰凉。她没有再哭，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她懂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他的世界，她已经无法触及。
良久，她缓缓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凡。”
她握紧那方绢帕，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山坳外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而落寞，却挺得笔直。
林小凡站在原地，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阵法之外。
心中并无轻松，反而泛起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怅然。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情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道途漫漫，唯能独行。
他转身，走向寒潭，继续以真元温养玄龟，目光却已投向更深远的夜空。
那里，还有更多的敌人，更多的谜团，在等待着他。
情愫暂埋，心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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