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掠过聚宝市的屋顶时，王二柱正带着施工队给最后一户村民的新房封顶。青砖压着陶瓦，水泥勾缝的缝隙里冻着冰碴，他呵着白气拍了拍墙：“这房子，别说过冬，就是再来场暴雪也扛得住！”
村民们围着新房笑，却也有人犯愁：“王管事，明年开春还请施工队来不？俺家想再盖两间厢房。”
王二柱摆摆手：“大当家有令，今年施工队不接新活了，天太冷，水泥冻住了不结实。想盖房的先去民政司登记，明年化冻后按顺序来，保准误不了农时。”
消息传开，村民们虽有些遗憾，却也理解——谁都知道冬天盖房难，断云寨做事向来实在，不拿人命和房子质量开玩笑。登记预约的农户排到了开春后三个月，民政司的账本记满了名字，曹聪翻着本子直乐：“大当家，这施工队现在比戏班还抢手，光预约金就收了五十两。”
曹林没在意这些，他正盯着铁匠铺后院的一片荒地。这片地是秋收后新开的，离玻璃坊近，土质肥沃，他让人圈起半亩地，用木桩打了四方形的架子，又让人从玻璃坊搬来几十块大块玻璃——他要建个“温棚”，试试冬天种蔬菜。
“大当家，这玻璃盖在棚上，能挡住风雪不假，可太阳一晒，里面不就成蒸笼了？夜里一冷，菜苗还不冻坏？”跟着干活的老农夫搓着手，觉得这主意玄乎。
曹林笑着递给他一把卷尺：“您老就瞧好吧。棚顶斜着搭，玻璃朝南，能多晒着太阳；晚上在棚里挂油灯，再盖层草帘，温度差不了。”
施工队的工匠们暂时没了盖房的活，全被调过来搭温棚。木桩深扎进冻土，用水泥固定，横梁架上粗壮的松木，再把玻璃一块块嵌进木框，边缘用麻丝蘸着沥青封死——这是防雪水渗进去。棚子侧面留了两扇小门，方便进出，还装了可以滑动的玻璃窗，热了能推开透气。
忙活了五天，半亩地的温棚终于立了起来。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去，地面上的积雪很快化了，泥土冒着白气，温度计（玻璃坊新做的）显示里面比外面高了近二十度，穿着棉袄进去待一会儿就冒汗。
“神了！”老农夫扒着玻璃往里看，“这棚里穿单衣都不冷，真能种菜？”
曹林让人从地窖里取出珍藏的菜种：菠菜、油菜、小白菜，都是耐寒的品种。他带着几个老农把地翻松，撒上草木灰当肥料，浇足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播下种子，最后在土里埋了半截陶管，管子另一头通到棚外——这是用来通新鲜空气的。
温棚盖起来的消息传到聚宝市，商户们都来看新鲜。卖菜的老汉蹲在棚外，看着玻璃上的水汽直咂嘴：“要是冬天能种出青菜，俺这菜摊冬天也能开张了，不用再啃干萝卜。”
曹林给温棚派了两个老农专门照看：白天掀开草帘晒太阳，温度超过二十度就推开侧窗透气；夜里盖上草帘，点两盏油灯增温，温度低了就往棚里堆些烧过的煤渣，那东西能慢慢放热。
头十天，种子没动静，老农夫急得天天扒土看，曹林却不慌：“时候没到，这温棚里的土刚化冻，得慢慢等。”
第十五天清晨，老农夫突然在棚里喊起来：“冒芽了！冒芽了！”
曹林跑过去一看，果然，嫩绿的菜芽顶着薄土钻了出来，菠菜的芽尖带着红，油菜的叶子蜷成小拳头，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看着就有生气。棚里的温度表显示夜里最低也有五度，没冻着。
“浇水得用温水，别浇冷水激着根。”曹林叮嘱道，又让人在棚角搭了个小灶台，烧热水用陶管通到棚里，既增温又能产生水汽，保持湿度。
一个月后，温棚里的青菜长到了巴掌高，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曹林让人摘了一篮子，送到聚义楼的厨房，中午炒了盘清炒菠菜，炖了锅油菜豆腐汤。
“这菜真鲜！”赵虎扒着米饭，筷子没停，“冬天能吃上新鲜菜，以前想都不敢想。大当家，这温棚能多盖几个不？咱铁骑营的弟兄也想尝尝鲜。”
曹林笑着点头：“先把这个试好了，看看产量和成本。要是行，明年开春就多盖几亩，不仅能自己吃，还能拿到聚宝市卖，给商户们添个新营生。”
消息传到玻璃坊，掌柜的连夜让人赶制厚玻璃：“大当家说了，明年要盖大温棚，得多备些耐冻的玻璃，这又是一笔好生意！”
温棚里的菜一茬茬地长，曹林让人记录每天的温度、浇水次数、收成，账本记得比军械司的火枪零件还细。他发现中午开窗透气的时间得掐准，太早了温度上不去，太晚了菜苗会蔫；夜里的油灯不能点太亮，不然菜苗会徒长。
有天夜里下暴雪，积雪压得玻璃棚顶咯吱响，老农夫急得要去掀雪，被曹林拦住：“不用，这玻璃是双层的，木架也够结实，雪化了自然会滑下去。真压塌了，正好看看哪里不结实，明年改进。”
第二天雪停了，棚顶的雪果然顺着斜度滑了下来，棚里的菜苗一点没受影响，反而因为雪水融化，长得更精神了。老农夫服了：“大当家，您这脑子咋长的？啥都懂！”
转眼到了腊月，聚宝市的年味儿越来越浓，温棚里的新鲜蔬菜成了稀罕物。曹林让人摘了些送给周边村子的老户，每户一小捆，附了张纸条：“明年开春，断云寨教大家盖温棚，冬天也能吃鲜菜。”
老村长捧着绿油油的菠菜，在雪地里给曹林的方向作揖：“这断云寨，真是把日子往好处过啊！”
温棚的玻璃在夕阳下闪着光，里面的青菜舒展着叶子，仿佛不知道外面是寒冬。曹林站在棚外，看着这方小小的绿色天地，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为了冬天吃口鲜菜，更是在试一种新的可能——用技术打破季节的限制，让土地在任何时候都能产出粮食和希望。
明年的温棚，要盖得更大，不仅种菜，还要试试种草莓、育菜苗。等技术成熟了，就教给村民们，让家家户户冬天都有新鲜菜吃，让聚宝市的集市冬天也能摆满绿莹莹的蔬菜。
北风还在吹，但温棚里的暖意，已经悄悄孕育着春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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