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兰斯福特那通充满商业算计的电话，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很快平息，却让江澈和许念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前路的复杂。江澈加快了回国谈判的准备工作，而许念则沉下心来，继续她的创作，并处理《呼吸之间》展览的后续事宜。
这天，许念收到了一封来自欧洲的邮件，发件方是极具影响力的“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邮件措辞正式而热情，邀请她携作品《元炁》和《星璇》，参加下一届威尼斯双年展的一个特别主题单元——“未来的古典主义”。
这是一个重量级的邀请！威尼斯双年展是艺术界的奥林匹克，能被其主题单元邀请，对任何艺术家而言都是极高的认可和难得的机遇。这意味着她的作品和理念，得到了世界顶级学术平台的关注。
许念拿着平板电脑，反复看着那封邮件，心脏激动地砰砰直跳。她第一时间就想告诉江澈，分享这份喜悦。她冲出画室，发现江澈正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语气是她熟悉的、处理公务时的冷静简洁。
她按捺住兴奋，等他结束通话，才快步走过去，眼睛亮晶晶的：“江澈！你看！威尼斯双年展的邀请！”
江澈转过身，接过平板，目光快速扫过邮件内容。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和骄傲的笑容，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乖乖，太好了！我就知道，是金子总会发光。”
他的喜悦如此真实，以至于许念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某种“计划得逞”的微妙放松。
兴奋过后，许念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实际问题：“这个主题单元……‘未来的古典主义’，感觉和我的作品理念契合度很高。但是，他们是怎么注意到我的？《呼吸之间》虽然在波士顿有一定反响，但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威尼斯组委会的耳朵里……”
这确实是个疑点。国际顶级展览的策展人目光如炬，但信息来源也极其广泛和复杂。
江澈神色不变，语气自然：“你的《元炁》本身就拿过金狮奖，有档案记录。《星璇》和《痕》在波士顿的展览，专业评论不少，被注意到也不奇怪。或许……是兰斯福特晚宴上，有哪位评论家或策展人留意到了你，递了话过去？”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许念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说法，重新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对新挑战的憧憬中。
然而，几天后，当许念与她在国内的导师、德高望重的油画大家李老先生视频通话，分享这个好消息时，李老在欣慰之余，却透露了一个细节。
“念念啊，这是个好机会！要好好把握。”李老在视频那头笑容满面，“说起来也巧，前几天我跟一个老朋友，也是威尼斯那边的资深评委通电话，他还特意问起你，说最近听到不少关于你新作品的好评，尤其是对你融合科技与东方美学的探索很感兴趣。看来，是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替你做了‘功课’啊。”
有人做了“功课”？
许念心中一动。她结束与李老的视频后，坐在画室里，看着那封邀请邮件，之前被喜悦压下的疑窦再次浮现。江澈的解释固然合理，但李老的话，似乎指向了更主动、更有针对性的推动。
她想起江澈最近异常忙碌，除了准备回国事宜，似乎还在密集地查阅大量关于国际艺术展览运作机制、评委构成、以及往届主题单元倾向的资料。她原本以为他是为了回国谈判在做更充分的行业调研。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与“未来的古典主义”单元相关的策展人、顾问名单。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学术论坛深度讨论帖里，她看到有人提及，该单元的首席顾问，是mIt媒体实验室的荣誉教授，一位在科技艺术领域享有盛名的学者——霍华德·格林伯格教授。
而格林伯格教授，正是江澈目前在mIt参与的“情感场感知”项目最重要的外部支持者和学术盟友之一。江澈不止一次地，带着敬意提起过这位眼光独到、提携后辈的学界泰斗。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晚宴上的偶然关注，也不是作品影响力的自然辐射。
是江澈。
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专注于画布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为她铺就了通往更高舞台的阶梯。他利用了自己的学术人脉，精准地向最具话语权的人，推荐了她的作品和理念。
他没有告诉她，没有以此邀功，甚至在她狂喜地与他分享时，他也只是将功劳归于她自身的才华。
许念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格林伯格教授的资料，心脏像是被温水包裹，酸软得一塌糊涂。这个男狐狸精……他总是这样。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却总是藏在他那看似清冷疏离的外表下，用他独有的、沉默而高效的方式，守护着她的梦想，将她推向更广阔的天空。
她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江澈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复杂图表凝神思考，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专注而迷人。
许念没有进去打扰他。她只是安静地靠在门框上，看了他很久。
直到江澈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看到她，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摘下耳机，唇角自然扬起：“乖乖？怎么了？”
许念走过去，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坐到他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和代码气息的味道。
“江澈，”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谢谢你。”
江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了然。他聪明如斯，立刻明白了她谢的是什么。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居功，只是收紧了环住她腰的手臂，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
“谢什么。是你的才华足够耀眼，我只不过……是帮它擦掉了点灰尘。”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念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她凑上去，吻住他的唇，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满腔澎湃的爱意与感动，深入而缠绵。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许念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被自己吻得微红的唇瓣，轻声说：“江澈，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偷偷做这么多事了。”
江澈看着她眼底的心疼和坚定，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叹了口气，将她更紧地搂住，像是妥协，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分担的依靠：
“好。以后……都告诉你。”
“我们一起。”
掉马了吗？
是的，江澈试图隐藏的、在背后默默为她铺路搭桥的“推手”角色，在李老无意间的透露和许念的细心求证下，彻底掉马。
掉下的，是他“不干涉她独立发展”的纯粹姿态。
露出的，是他无法抑制的、想要为她扫清障碍、将她托举到更高处的深沉爱意与实际行动。他的守护，早已渗透到她事业的每一个毛细血管。
他的助攻，无声却有力。
她的发现，让这份爱意，愈发厚重与真实。
几天后，江澈订好了回国的机票。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握着许念的手，语气郑重：
“乖乖，等我回来。等我扫清那些障碍，给你一个……可以安心画画，不需要理会任何算计的未来。”
许念回握住他，目光坚定而温柔：
“好。我等你。”
“还有，无论结果如何，记得，我在这里。”
风暴将至，但他们已做好准备，彼此为港，互为灯塔。
【第一百四十六集 完】
下一集预告：
江澈独自回国面对家族风暴，他将如何应对父亲的施压？许念在波士顿，将如何度过分离的时光？威尼斯双年展的邀请，会顺利进行吗？看暂时的分离，如何让两颗心靠得更近，又如何引发出乎意料的新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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