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老僧缓缓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殿内所有的檀香，与佛光都吸入肺中。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仿佛超脱了胜负之外的平静。
“施主魔念化龙，贯通寰宇，老衲……输了前半盘。”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平和。
输了前半盘？楚夜眼神微动。
只见老僧并未去补救，上方那岌岌可危的渗透之子，也未去与中央魔龙争锋。
他拈起那枚一直未曾落下的白子，指尖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温润光华，那光华并非刺眼，却蕴含着，佛门最根本的慈悲与智慧。
然后，他将那枚白子，轻轻地点在了……棋盘之外。
点在了那，由佛光与魔气，交织而成的棋盘边界，那象征着“规则”与“界限”的虚无之处。
“啪。”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落子声。
然而，就在白子落于棋盘之外的刹那——
“嗡——！！！”
一股源自，佛陀证道时，发出的最初光芒，自老僧那佝偻的身躯内，轰然爆发！
那枚落在棋盘之外的白子，骤然放大！
它不再是一枚棋子，而是化作了一轮，纯净无瑕、照耀世界的佛日！佛光，并非仅仅照亮棋盘，而且瞬间笼罩了整张棋枰，笼罩了这大殿，甚至，笼罩了两人的意念，以及这片时空！
楚夜瞳孔骤缩！
他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那庄严的殿宇、那袅袅的檀香、那悬浮的棋盘、甚至那近在咫尺的八宝功德池……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佛光的照耀下，变得虚幻、透明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纯净的、由无尽佛光与禅意构筑的，佛国世界！
脚下是盛开着，金色莲花的琉璃大地，头顶是，洒落甘霖的七彩祥云，四周有天龙盘旋、仙子奏乐、罗汉演法、菩萨低眉……梵唱之音，化为实质的法则符文，在虚空中流淌、生灭。
而他与老僧，依旧相对而坐，只是身下的蒲团，已化为两朵巨大的金莲，中间的棋盘，则化为一片，倒映着周天星辰的，宁静湖面，湖中黑白棋子，如同星辰般闪烁。
佛心化界！
这老和尚，竟在棋局即将落败之际，以无上佛法，强行将两人的意念，拉入了他所构筑的“佛国心界”之中！
“阿弥陀佛。”老僧端坐于金莲之上，宝相庄严，声音如同来自九天之外，“施主，棋局未完。在此界中，规则由心。你之魔龙，可吞得下老衲这……掌中佛国？”
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手掌，掌心之中，仿佛托着整个佛国世界！那世界的中心，正是那轮纯净的佛日！
在这佛国心界之中，那原本盘踞棋盘、气势汹汹的黑色魔龙，仿佛被无形的法则束缚，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咆哮。
楚夜低头，看着湖面中的魔龙倒影，又抬头看向，那端坐金莲、与整个佛国融为一体的老僧，眼神之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热的幽光！
“佛国心界？掌中佛国？”他低声重复，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扬起，“有趣！当真有趣！”
“老和尚，你以为将本尊拉入此界，便能扭转乾坤？”他缓缓站起身，周身那灰蒙蒙的生灭魔元，再次沸腾起来，与这纯粹的佛国世界，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你错了！”
“在本尊的魔道面前，无论真实虚幻，无论心界外界，但凡‘存在’，皆可……吞！”
话音未落，他猛然张开双臂，体内万劫魔婴，发出震彻心界的咆哮！左眼命盘，疯狂旋转，解析着，这佛国心界的构成法则；右眼寂灭深渊，幽光大放，散发出，比那佛光，更加本质的“空无”意蕴！
“万劫魔道，吞天噬地，炼化一切！给本尊……开！”
他双手猛地向两侧一撕！将佛国心界，存在的根基，撕扯开来！
“咔嚓——！！！”
一声巨响，在这佛国心界中炸开！
那纯净的琉璃大地，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那七彩的祥云，被蛮横地撕开！
那盘旋的天龙、奏乐的仙子、演法的罗汉、低眉的菩萨……所有由佛光与禅意构筑的存在，都在楚夜这蛮横的“撕裂”之下，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
老僧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他感觉自己苦修万载、与佛国气运相连的心界，竟在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对方的力量，竟能直接动摇，这心界的根本！
“还不够！”楚夜眼神疯狂，那撕裂心界的双手并未收回，反而十指弯曲，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既然你将此界，呈于本尊面前，那便……笑纳了！”
轰——！！！
一股霸道、贪婪的吞噬之力，自他双手轰然爆发！这一次，吞噬的不是能量，不是法则，而是这整个佛国心界，“存在”概念本身！
那碎裂的琉璃大地，那被撕开的祥云，那扭曲的佛国生灵……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精纯的、蕴含着佛门至高禅意，与造化之力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楚夜的体内！
“你……你竟敢……！”老僧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吼声，他试图稳固心界，阻止这疯狂的吞噬，但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那绝对的吞噬意志面前，竟如同螳臂当车！
整个佛国心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幻！
楚夜悬浮于，正在崩塌的心界中央，如同降临末日的魔神，肆意掠夺着这一切！他感觉到，那磅礴精纯的佛门禅意，以及造化之力涌入体内，与他的生灭魔元，再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与融合！
这一次的冲突，则是佛魔对立，水火不相容！
但他的万劫魔道，就是纳万法于己身、化劫运为资粮的路子！越是冲突，越是凶险，反而越能激发其潜力！
“炼！”
他发出一声低吼，强行引导着，那冲突的力量，朝着体内那缕，一直未能彻底炼化的起源本源，冲击而去！
以佛门至净之力为锤，以自身魔元为砧，以那爆发的毁灭性能量为火……锻打那缕起源本源！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被浸入冰水，剧烈的反应，在他体内爆发！那缕桀骜不驯的起源本源，在这内外交攻、佛魔同炼的极端环境下，终于开始……松动！
其内部，那绝对的寂灭意蕴，被强行剥离、打散，一丝丝地融入了，他的生灭魔元之中！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开始了疯狂的暴涨！那化神巅峰的壁垒，再次剧烈震颤，并且出现了，丝丝裂痕！朝着那更高的层次，发起了冲击！
而外界的佛国心界，已然崩塌近半！
老僧面如白纸，气息萎靡到了极致，他看着那，在崩塌心界中疯狂吞噬、气息不断攀升的魔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一丝……释然。
“原来……这便是你的道……纳万法，吞万界……老衲……输了……”
他的身影，随着心界的彻底崩塌，缓缓消散。
“嘭！”
仿佛泡沫破裂。
楚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大造化寺正殿之中。
殿内依旧，檀香袅袅，梵唱低回。只是那悬浮的棋盘，已然消失，而那口八宝功德池，依旧散发着七彩霞光，静静地坐落在大殿深处。
老僧依旧坐在那个蒲团上，只是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瞬间苍老了千万年。他看着楚夜，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施主……赢了。八宝功德池……请自便。”
楚夜一步踏出，已至池边。
伸手，掬起一捧，七彩池水。
池水入手温润，蕴含着无量功德与造化，至净至纯。
他张开嘴，将这一捧，足以让神仙疯狂的功德圣水，一饮而尽。
“味道，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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