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起。
与去岁不同,这一次的风,不再是自北向南,带着萧瑟的凉意。
而是自西向东,裹挟着一股,足以燎原的,燥热。
陈仓。
这座曾经让诸葛亮都无功而返的坚城,再一次,横亘在了汉军北伐的道路之前。
高耸的城墙,如同一道灰黑色的悬崖,沉默地屹立在渭水之滨。
城头之上,曹魏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与以往每一次的临阵对峙都不同,这一次,城下的汉军大营,显得格外安静。
没有连绵不绝的叫骂,没有日以继夜的骚扰。
有的,只是沉默。
一种,让守城的魏将,感到毛骨悚然的沉默。
姜维策马立于一处高岗之上,手中握着一具千里镜。
这是兴农司的最新出品,镜片由神匠蒲元,亲自打磨了三个月。
透过镜片,陈仓城头的每一处布防,每一队巡逻的士卒,都清晰可见。
他的身后,站着几名军中宿将。
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往昔那种,面对坚城时的凝重与焦躁。
反而,是一种近乎于……悠闲的从容。
“大将军,斥候回报,城内的魏军,已经加派了三班人手,昼夜不休地盯着我们。”一名偏将低声禀报。
“由他们去。”姜维放下千里镜,话语平淡。
“这都围了十天了,咱们光打雷不下雨,城里的耗子,也该急了。”
另一名将领嘿嘿一笑。
想当初,哪一次北伐,不是恨不得一天之内就分出胜负。
像现在这样,把三万大军摆在城外,每日只是操演阵法,擦拭兵器,简直闻所未闻。
“鱼饵已经下了十天,水面也该起泡了。”
姜维的目光,越过陈仓,望向了更东方的,那片广袤的关中平原。
他,在等。
等一条,自己送上门来的,大鱼。
“传令下去。”姜维调转马头,“明日辰时,攻城。”
“喏!”
众将领命,眼中终于燃起了熟悉的,属于战场的火焰。
……
次日,天刚蒙蒙亮。
沉寂了十日的汉军大营,骤然爆发出震天的战鼓之声。
无数汉军士卒,如同黑色的潮水,从营寨中涌出。
但他们并没有直接冲向城墙。
在距离城墙八百步的距离,他们停了下来。
一架架造型奇特的,如同巨兽骨架般的器械,被缓缓推到了阵前。
那不是传统的投石车。
它们的体型更小,结构却更复杂,上面布满了精密的齿轮与绞盘。
“放!”
随着令旗挥下。
数十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被这些新式投石机,以一种极为平稳的抛物线,呼啸着砸向陈仓的城墙。
轰!轰!轰!
巨石砸在城墙之上,迸溅起大片的碎石与烟尘。
虽然并未对城墙造成结构性的损伤,但那巨大的声势,和远超常规投石车的射程与精准度,还是让城头的魏军,一阵心惊肉跳。
“稳住!稳住!”守城主将高声呼喝,“是蜀人的新花样!不必惊慌!他们的步卒,上不来!”
然而,汉军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
除了投石机,更有上百具改良过的八牛弩,被推至阵前。
它们发射的,不再是沉重的巨矛,而是一捆捆,被浸透了桐油的,火箭。
咻——
密集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越过高墙,落入城内。
虽不足以引发大火,却足以制造持续的混乱与恐慌。
一时间,陈仓城外,鼓声震天,烟尘滚滚。
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这场攻城战,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诡异。
汉军的攻击,看似猛烈,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只用远程器械,疯狂地倾泻着火力。
仿佛,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消耗。
守城主将,在城楼上奔走了半日,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佯攻!”
他一拳砸在城垛上,“姜维这厮,根本不是想打陈仓!他是想把我们拖在这里,另有图谋!”
“将军英明!”一名副将附和道,“可……可我军兵力有限,若蜀军一直如此消耗,我等也……”
“求援!”主将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立刻,向长安求援!就说蜀军倾国而出,携新式军械,猛攻陈仓,城池危在旦夕!”
“是!”
一骑快马,在夜色的掩护下,冲出陈仓的东门,向着长安的方向,绝尘而去。
它没有发现。
在它离去之后,城外那喧嚣了一整日的喊杀声与轰鸣声,悄然,停歇了。
仿佛,只是为了等待它的离开。
……
两日后。
关中,一条狭长的,名为“铁索峡”的谷道之内。
这里是通往陈仓的必经之路。
山道两侧,是陡峭的悬崖,林木茂密。
数千名身披玄甲的汉军将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潜伏在密林之中。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铠甲。
那是一种由细密的钢片,与坚韧的熟牛皮,层层叠加,精心缝制而成的复合甲。
胸前,背后,肩头等要害部位,更是加装了经过坩埚钢技术处理的,厚达半寸的护心镜。
这套被凌毅命名为“山文甲”的新式铠甲,重量比传统的铁甲轻了三成,防护力,却提升了一倍不止。
每一个士卒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对身上装备的,绝对自信。
姜维,就潜伏在峡谷最高处的一块巨岩之后。
他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银甲,而是和普通士卒一样,一身玄色。
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像一头,收敛了所有爪牙,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顶级掠食者。
终于。
谷道的尽头,传来了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面“魏”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
来了!
一支约有万人的魏国援军,正排着密集的阵型,毫无防备地,走进了这条死亡峡谷。
为首的魏将,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几分轻慢。
在他看来,连年败退的蜀军,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这次出兵,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捡一份军功。
当整支魏军的后队,都完全进入峡谷之后。
姜维,举起了他的右手。
然后,猛然挥下!
嗡——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弦鸣声,响彻山谷。
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数十具八牛弩,同时发射!
那粗如儿臂的重型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天而降!
噗!噗!噗!
冲在最前排的魏军重步兵,他们引以为傲的厚重铁甲,在这种堪称恐怖的动能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弩箭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整个人,都钉死在了地上!
一个照面。
魏军的先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彻底清空!
“有埋伏!!”
为首的魏将,惊骇欲绝地嘶吼起来。
他总算不是草包,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弓箭手!反击!压制山坡!快!!”
数千名魏军弓箭手,训练有素地从队列中散开,弯弓搭箭,对准了箭矢射来的方向。
咻咻咻咻!
一片更为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逆流,冲天而起,覆盖向汉军的伏击阵地。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击溃了这名魏将,乃至所有魏军士卒的,心理防线。
预想中,那成片的惨叫与倒地声,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他们从未听过的,密如爆豆般的,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
仿佛,下的不是箭雨。
而是一场,冰雹。
箭雨过后。
山坡之上,汉军的阵线,巍然不动!
绝大部分箭矢,都被那身造型古怪的“山文甲”,干脆利落地弹开!
只有少数倒霉的士卒,被射中了面门或甲胄的缝隙,发出了几声痛哼。
但整条战线,毫发无伤!
一名年轻的汉军士卒,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插着三支箭矢,却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的护心镜,先是一愣。
随即,他爆发出一种,混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大笑!
“哈哈哈哈!不破防!他娘的,根本不破防啊!!”
这一声笑,像是会传染。
瞬间,整片山坡,都响起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充满了嘲弄意味的狂笑!
这笑声,比刚才的八牛弩,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魏军士卒的心上。
谷底的魏军,彻底懵了。
他们看着山坡上那些,顶着箭雨,毫发无损,还在放声大笑的敌人。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于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恐惧。
瞬间,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妖怪……他们是妖怪!”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姜维,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全军,出击。”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下方那片,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待宰的羔羊。
喊杀声,终于,从山坡之上,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下。
这场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半个时辰后。
峡谷内,血流成河。
姜维缓步走在尸骸遍地的战场上,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蹲下身,从一具魏军军官的尸体上,摸出了一封,用油布包裹的,火漆完好的密信。
撕开。
信上的内容,让他的身体,猛然一僵。
那名被俘的魏军主将,被押了过来,他看着姜维手中的信,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诡异的笑容。
“现在,才发现吗?”
“晚了。”
“陈仓,不是你们的鱼饵。”
“你们,才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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