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下座。
一个曾经站在娱乐圈顶点，与星野爱齐名的前顶级偶像。
一个气质超凡脱俗，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
此刻，正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在他们面前。
这个冲击性的画面，让房间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喂喂……”利贺田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难得地皱起了眉，“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了。”
阿库亚的眼神，依旧充满了警惕。
他不会因为一个土下座，就放下对这个神秘女人的戒备。
“山村贞子……”星野伦咀嚼着这个名字。
那个给他母亲写了禁忌歌曲《黑兔糖》的女人。
那个出演了《午夜凶铃》，一炮而红，却又离奇失踪的女人。
“她不是失踪了吗？”阿库亚冷静地问。
“不。”谏山泉子缓缓地抬起头，那张绝美的脸上，是化不开的悲伤，“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是她的粉丝。”
谏山泉子轻声说。
“从她还是个不知名的小演员时，我就在关注她了。”
“她的身上，有一种特质。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完美的对称感。”
“我对于‘对称’的偏执，也源自于她。”
谏山泉子站起身。
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她一样。
“空口无凭。”
“就让你们，亲眼看看吧。”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勾。
房间中央开始蒸腾起袅袅的白色水汽。
水汽在空中汇聚，凝结。
最终在所有人面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由纯粹的雾气构成的……银幕。
银幕上，光影流转。
画面出现了。
那是一个同样的，充满了对称美学的和式房间。
两个绝美的女人，隔着一张矮几，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是穿着精致和服的的谏山泉子。
而另一个……
“……贞子。”
藤本美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那个女人，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皮肤白得像雪，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足以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美，与星野爱那种充满了生命力与感染力的“阳”之美不同。
是一种冰冷的，疏离的，仿佛随时会破碎的“阴”之美。
画面中的谏山泉子，将一杯热茶，推到了山村贞子的面前。
“恭喜你，《午夜凶铃》大获成功。”谏山泉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由衷的敬佩，“你创造了一个经典。”
“谢谢。”山村贞子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
“下一部，是《咒怨》，对吗？”谏山泉子问，“听说你已经决定出演伽椰子了。”
“不了。”
山村贞子摇了摇头。
“我放弃了。”
“为什么？”谏山泉子很不解，“《咒怨》的剧本我看过，绝对有大火的潜质。你完全可以……”
“泉子。”山村贞子打断了她。
“你觉得，《午夜凶铃》恐怖吗？”
“当然。”
“那，《咒怨》呢？”
“也很恐怖。”
“为什么？”
“因为……有鬼啊。”
山村贞子笑了。
那笑容很美，却带着一丝悲悯。
“泉子，你不觉得吗？”
“鬼片，一点都不吓人。”
“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躲在衣柜里的小男孩……这些，都只是最低级的，诉诸于感官刺激的‘惊吓’而已。”
“真正的恐怖，不是这些。”
“真正的‘大恐怖’，是对世界本质的思考。是哲学层面的，存在层面的……战栗。”
谏山泉子愣住了。
山村贞子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
“世界，是对称的。”
“就像偶像贩卖的‘爱’与‘谎言’。”
“就像你痴迷的，左右对称的美学。”
“就像……”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谏山泉子，“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和那块小小的电视屏幕里的，幻想世界。”
“我们看《午夜凶铃》，觉得那是假的，是电影。”
“但你有没有想过，对于生活在《午夜凶铃》那个世界里的人来说，我们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才是假的，才是无法触及的‘幻想’？”
“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我，作为演员的贞子，和《午夜凶铃》里的女鬼贞子，谁才是真实存在的？”
画面中的谏山泉子，彻底说不出话了。
星野伦的心中，也掀起了波澜。
这个女人的思想……很危险。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演恐怖片。”山村贞子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我更喜欢思考。”
“柏拉图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理念论’。他认为，我们所感知的这个现实世界，只不过是‘理念世界’的一个不完美的‘影子’。我们就像一群被锁在洞穴里的囚犯，终其一生，看到的都只是墙壁上的虚假投影。”
“而康德，则更进一步。他告诉我们，人类的理性，根本无法认识到‘物自体’，也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我们所能认识的，都只是经过我们先天感官和知性形式加工过的‘表象’。”
“就像我。”
山村贞子指了指自己。
“所有人都认为，‘山村贞子’，是一个喜欢从电视里爬出来的，白衣长发的女鬼。有人害怕我，有人恶搞我，有人甚至……迷恋我。”
“但他们认识的，是真正的我吗？”
“不，那只是一个被电影塑造出来的，被媒体符号化的‘拟像’。正如鲍德里亚所说，这是一个没有原本之物的复制品。”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但那个正在思考的‘我’，究竟是演员山村贞子，还是角色山村贞子，亦或是别的什么？”
“贝克莱说‘存在即被感知’，尼采说‘没有事实，只有阐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山村贞子’。”
“连认识一个个体，都如此困难。我们又怎么可能，去认识整个世界的本质？”
山村贞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合着迷茫与恐惧的表情。
“这种无知，这种不确定性……”
“这种永远无法触及世界真相的绝望……”
“才是超越了一切的，真正的‘大恐怖’。”
“它让我彻夜难眠。”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决定，去寻找答案。”
“飞鸟财团，有一个秘密的‘环界计划’。”
“他们准备建造无数台超级量子计算机，在虚拟世界中，模拟出一个完整的宇宙。从大爆炸开始，推演它的一切。”
“而我，将成为第一个试验体。”
“我将贡献出我的灵魂，我的全部意识，进入那个‘环界’之中。”
“去亲眼看看，一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
“去寻找那唯一的，绝对的，真实。”
她从和服的袖子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条，递给了对面的谏山泉子。
“这是飞鸟财团AI技术部主任，尼奥的联系方式。”
“如果你对这个计划有兴趣，可以联系他。”
说完，她站起身，对着谏山泉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么，再见了。”
“泉子。”
画面，到此结束。
由水汽构成的银幕，瞬间消散。
“在那之后，她就失踪了。”
谏山泉子的声音，将众人拉回了现实。
“我联系了尼奥，也加入了‘环界计划’。但是，我们在那个虚拟世界里，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她就像一颗被投入大海的沙砾，彻底……消失了。”
谏山泉子看向星野伦。
“你们，能打破我的‘谏山庄’。说明你们的灵魂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虚拟世界中，保持完整的自我。”
“所以……”
“拜托了。”
“请你们，进入‘环界’，把她……救出来。”
“我拒绝。”
星野伦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我姐姐的情况很危急，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救人游戏。”
“姐姐？”
谏山泉子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被阿库亚抱在怀里，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
她缓缓走过去。
当她看到露比胸口那件被刺穿的连衣裙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是被‘箭’刺中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阿库亚的眼神一凝：“你知道那是什么？”
“我当年……也是像她一样，在昏迷中觉醒了替身。”谏山泉子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露比，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但是……不对。”
“她的身上，除了‘箭’的气息之外，还有一股完全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力量……”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星野伦和阿库亚。
“你们，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可以用我的替身，将她的心灵世界，也变成一座‘谏山庄’。”
“让你们……亲自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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