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挥了挥手。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温和表情，手里拿着三根棒棒糖。
“小朋友们，我们去隔壁房间玩好不好？这里要打扫一下，会弄脏你们的衣服。”
他弯下腰，将糖果递到他们面前。
露比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躲在阿库亚身后。
“妈妈……”
“不能去。”阿库亚挡在最前面，他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又看看玛奇玛，“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保持着递出糖果的姿势。
星野伦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他死死地盯着玛奇玛。这个女人，比门外那些“巨人”加起来，还要危险一万倍。
“去吧。”
星野爱开口了。
她的手臂依然抱着伦，但力道已经松开。她推了推孩子们的后背。
“妈妈……”阿库亚回头，脸上全是抗拒。
“听话。”星野爱看着他，然后又看看露比和伦，“去隔壁房间等妈妈。很快就好。”
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阿库亚看懂了。
这是玛奇玛的命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拉起露比的手，又看了一眼伦。
星野伦没有动。
“伦。”星野爱蹲下身，轻轻地，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把菜刀，放在地上。
然后，她用双手捧住伦的脸。
“相信妈妈。”
她的手很凉。
星野伦看着她。他从那双紫色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东西。那里是一片空洞的，美丽的虚无。
最终，他还是跟着阿库亚和露比，走进了隔壁的卧室。
黑西装的男人关上了门。
现在，这个破旧的客厅里，只剩下星野爱和玛奇玛两个人。
“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玛奇玛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姿态优雅，与这个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星野爱没有说话，她只是站着，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
“我之前提过一个机构，还记得吗？”玛奇玛开口。
“发条橙子。”星野爱回答。
“对。发条橙子。”玛奇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里有很多像你儿子一样，‘特别’的孩子。他们很危险，也很可怜。他们需要引导，需要教育，需要爱。”
玛奇玛停顿了一下，看着星野爱。
“更准确地说，他们需要一个‘爱’的幻象。”
“所以，他们需要一位老师。一位擅长说谎，能够构筑出完美幻象的老师。一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被爱着的，伟大的偶像。”
星野爱的心脏，猛地一沉。
“我见过无数的谎言，爱酱。”玛奇玛脸上绽放出欣赏的笑容，“政客的承诺，商人的契约，情人的誓言……但你的谎言，是我见过最美的。”
“你把谎言，变成了信仰。你用最虚假的东西，构筑出了最真实的‘爱’。这是一种天赋，一种连神明都会嫉妒的天赋。”
“这是那些孩子最需要的东西。一个完美的，永远不会背叛的，用谎言构筑的母亲。”
星野爱终于明白了。
她看着玛奇玛，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我答应，我的孩子们呢？”
“他们会得到他们应得的一切。”玛奇玛的回答干脆利落，“我会亲自收养他们。以公安的名义。他们会住进最好的房子，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光明的未来。网络上所有关于你们的负面信息，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消失。所有试图伤害他们的人，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他们会过上普通，幸福，平静的生活。不会再有记者，不会再有狂热的粉丝，也不会再有暴徒。只有我，会保护他们。”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一个用天堂来交换的交易。
“代价是什么？”星野爱问。
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玛奇玛的笑容，愈发灿烂。
“你的死亡。”
她说出了这两个字。
“偶像星野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们会为你安排一场完美的‘死亡’。也许是车祸，也许是积劳成疾……也许，一次毫无破绽的‘自杀’。我们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追悼会，让所有爱你的人为你流泪。你的名字会被刻在墓碑上，被粉丝永远怀念。”
“从那以后，你就不再是星野爱。你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你只是一个幽灵，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永远不能和外界有任何接触的，‘发条橙子’的教师。”
“因为那个地方的老师，都是‘不应存在之人’。”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能听到隔壁房间里，隐约传来的，露比被压抑着的，小声的啜泣。
星野爱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很多事。
被母亲抛弃在孤儿院的那个下雨天。
第一次站上舞台时，那刺眼的灯光。
在后台，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练习笑容的夜晚。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那种奇妙的，无法言喻的震撼。
还有孩子们出生时，那响亮的啼哭。
阿库亚一本正经地给她看账户余额的样子。
露比手舞足蹈地模仿她跳舞的样子。
还有伦，那个总是沉默着，却会在她噩梦醒来后，悄悄递上一杯温水的孩子。
那个为了保护她，浑身是血，化身恶魔的孩子。
她的人生，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她一直在追寻“爱”。
她以为，成为偶像，被无数人追捧，就是爱。
她以为，生下孩子，体验成为母亲的感觉，就是爱。
但那都是假的。
她不懂爱。
她只是在模仿。
可是……
当她看到伦举起菜刀，准备再一次化身恶魔的时候。
当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哀求他停下来的时候。
那种心脏被撕裂的感觉。
那种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让他再沾染一丝鲜血的心情。
如果那不是爱。
那又是什么呢？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脸上所有的恐惧，迷茫，痛苦，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笑容。
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那是她作为顶级偶像，练习了千百遍，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倾倒的，营业式微笑。
“我明白了。”
她对着玛奇玛，露出了这个笑容。
“我答应你。”
玛奇玛看着她，也笑了。
那是一种找到了世间最有趣玩具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
“真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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