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
当那个名字和龙飞凤舞的签名，如同烙印般出现在全息屏幕上时，整个指挥中心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陆寒的瞳孔在那一刻剧烈收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那不是一个代号，不是一串代码，不是一个冰冷的数据点。
那是钱明。
是那个在他一无所有时，递给他一支烟，教他看懂人心的老鬼；是那个在无数个惊心动魄的夜里，陪他并肩作战，亦师亦友的伙伴；是那个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用尽全部毅力对抗伤痛，等着他凯旋的老大哥。
“普罗米修斯”那只无孔不入的“神谕之眼”，跨越了浩瀚的数据海洋，绕过了他布下的重重迷雾，最终，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向了他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软肋。
“怎么会……”苏沐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握住了陆寒的手，那只手冰冷得像一块铁。
指挥中心里的其他人，无论是瀚海的技术精英，还是“守墓人”那群老家伙，都感受到了这股瞬间降至冰点的气氛。他们不认识钱明是谁，但他们能看懂陆寒脸上那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怒和杀意的表情。
“这个钱明，是谁？”独眼老人沉声问道，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寒的侧脸。
“我的家人。”陆寒的声音很轻，却重得像铅块，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会计师”的脸色变了，他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算盘。家人，这个词在他们的世界里，意味着绝对的、不容触碰的底线。
“他们不是在找钱，他们是在找人。”陆干的大脑从最初的震惊中挣脱出来，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运转，“‘神谕’系统分析的不是利润模型，是行为模型！是人的‘风格’！”
苏沐雪立刻明白了。她冲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无数数据流和分析图表在屏幕上闪现。
“没错！”她很快得出了结论，声音急促，“他们在数据库里建立了一个‘幽灵档案’。这个档案的目标不是瀚海资本，而是一个活跃于二十年前，风格激进、擅长在混乱中捕捉机会，最后却神秘消失的传奇操盘手。他们通过对比瀚海早期的一些交易手法和这次哥伦比亚事件的布局……找到了风格上的延续性！”
屏幕上，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波形图被并列在一起。一个是二十年前某次东南亚金融危机中，一股神秘资金快进快出的操作轨迹；另一个，则是瀚海资本成立初期，陆寒在几次关键战役中的手法。
两张图，在最核心的逻辑层面，几乎如出一辙。
那是钱明教给他的东西，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
“神谕”系统找不到现在的陆寒，于是，它选择去挖掘陆寒的“过去”。它像一个最高明的考古学家，从尘封的废墟里，挖出了那个名叫“钱明”的灵魂。
“妈的！”角落里的“屠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群混蛋是想干什么？绑票吗？”
“不。”“幽灵”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一丝寒意，“他们不会绑票。他们会‘确认’。然后，‘清除’。”
清除。
这个词让亚历杭德罗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气。他想到了维克多的下场。对于“普罗米修斯”来说，任何潜在的威胁，任何与敌人有关联的棋子，下场都只有一个。
“陆先生，我们必须马上把他转移！”亚历杭德罗急切地说道。
“来不及了。”陆寒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任何大规模的动作，都等于是在黑夜里点燃一支火炬，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他们既然找到了名字，找到他住在哪家医院，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我去。”“屠夫”站了出来，掰了掰指骨，发出咔咔的脆响，“给我一个地址，我带几个人过去守着。我不管什么‘神谕’还是‘天眼’，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你这是在用猎枪对抗洲际导弹。”“会计师”皱眉道，“对方不会派杀手硬闯，那太蠢了。他们可能会伪装成医生，护士，甚至切断医院的电源，制造一场‘医疗事故’。”
车库里的老人们陷入了争吵，他们用自己熟悉的方式，试图解决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那些在刀光剑影中总结出的经验，在这场无声的战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陆寒没有说话，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惊怒和慌乱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深渊般平静的疯狂。
“沐雪，立刻启动‘蜃楼’计划。”
苏沐雪浑身一震。‘蜃楼’计划，是他们为应对最极端情况准备的最后底牌，一旦启动，意味着不计成本地制造海量虚假信息，用一个巨大的谎言去覆盖另一个谎言。代价是瀚海资本未来半年内，在全球范围内的所有隐秘渠道和资源，都将被彻底透支。
“好。”苏沐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操作。
“会计师，”陆寒转向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我需要你在二十分钟内，创造出至少三个‘钱明’。一个是在拉斯维加斯欠下巨额赌债，刚刚跑路的酒鬼；一个是正在亚马逊丛林里进行地质勘探，与世隔绝的工程师；还有一个，是刚刚死于一场街头枪战的倒霉蛋。所有的身份信息，背景资料，银行流水，都要做到天衣无缝。”
“会计师”的眼睛亮了，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交给我。我保证，连他们亲妈都认不出来。”
“幽灵，”陆寒的目光转向阴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圣裘德医院302病房，以及周围五百米内，变成一只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铁桶。所有进出的人，所有异常的信号，我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幽灵”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点头，然后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指挥中心。
“屠夫，你和亚历杭德罗，”陆寒看着剩下的两人，“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待在这里。”
“为什么？！”“屠夫”急了。
“因为你们的目标太大，一旦出现在医院附近，就等于是在告诉敌人，这里有问题。”陆寒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的任务，是等我的信号。如果……我是说如果，防御失败了，我需要你们去接应，把人带出来。那是最后的选择。”
一道道指令清晰地发出，恐慌和混乱的气氛被迅速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而冷酷的运转。亚历杭德罗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依然能冷静地调动所有力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才是真正的领袖。
就在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一张弥天大网即将张开之际，苏沐雪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如纸。
“陆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寒心中一沉。
“太晚了。”苏沐雪指着主屏幕上一个刚刚弹出的红色警报框，那警报框像一个滴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们……他们没有去查公共数据库，也没有入侵医院的网络。”
“他们直接锁定了钱老先生体内那颗心脏起搏器的供应商……通过供应商的后台维保系统，获取了设备的实时GpS定位信号。”
屏幕上，一个精准的红点，正在圣裘德医院的平面图上，疯狂闪烁。
红点的旁边，一行冰冷的、由系统自动生成并翻译的文字，缓缓浮现。
【目标已锁定。代号：“清洁工”。预计抵达时间：7分钟。】
ps：面对已经兵临城下的“清洁工”，陆寒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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