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想起赵氏说的，自家儿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傻子，不由对眼前的妇人更同情了些。
“我刚买了些果子，你拿回去一包，给孩子甜甜嘴儿。”
不顾赵氏推拒，曼娘不由分说的从背篓里拿出个油纸包来塞进赵氏身后的背篓里。
“这怎么使得，你一个姑娘家，还要养活弟妹，婶子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快拿回去，带给慧娘元宝吃。”
赵氏一脸推拒，忙伸手阻止曼娘道。
曼娘哪容得她拒绝，直接把东西塞进去，也顾不得同她寒暄，就匆匆离去了，生恐赵氏再把东西还回来。
看着急步离开的曼娘，赵氏哭笑不得。
“这孩子……”
赵氏心里暖暖的，刚刚这姑娘眼中的怜惜她可没错过，家里除了一双儿女，其他人对自己的付出都觉得理所当然，哪里会心疼她。
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让她感动不已。
赵氏低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眶，重新打起精神开始招揽顾客。
一直到筐里的青团卖了大半，见天色不早了，怕儿子卖完柴火等的太久着急，这才用自带的汗巾擦了擦汗，急匆匆的朝儿子奔去。
到了州桥夜市的入口处，果然见高大的儿子席地而坐，委屈巴巴的靠着石柱子频频往她回来的方向打量，身旁的柴火还剩了一捆，看样子是没卖完。
“言哥儿，可是等着急了？！”
赵氏看着儿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心疼不已，忙去拉了儿子起来。
郑言一见到母亲，神色一亮，脸上的委屈恐惧瞬间化了开去，忙不迭的起了身朝赵氏奔去，高大壮硕的身躯跟个小牛犊儿似的，撞的赵氏一个趔趄，还是儿子又慌忙扶了一把才彻底站稳脚跟。
“娘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刚刚有个大狗在我旁边打转，想要吃我手里的蒸饼，我害怕极了，差点哭了～但我勇敢，我没哭，娘我厉不厉害？！”
郑言顶着成人的面孔，面上却是一派童真，他双眼澄清，话说着，还同赵氏比划着那狗有多大，表情丰富的很。
“我家言哥儿长大了，大狗都不怕，蒸饼吃完了吗？可吃饱了？！”
赵氏看着眼前比她还高半头的儿子，一脸慈爱。
见他刚刚席地而坐，刚换的衣衫脏污了一大片，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掏出汗巾来，仔细的替他擦着鼻尖脸颊的灰。
“没吃饱，言哥儿肚子饿，言哥儿也瞌睡，想回家睡觉。”
郑言一脸无辜的摸着肚子，那饼子不过他手掌大小，三两口就没了，吃完肚子还是咕咕叫，好不容易见到娘，他忙可怜兮兮的向赵氏撒娇道。
知道儿子饭量大，因为烧坏了脑子成了傻子，在家中颇不得公婆待见，连亲爹也嫌他光吃饭不干活，话里话外都是嫌弃，惹的孩子在自己家中都小心翼翼的，也只有在自己这个母亲跟前，才敢说饿。
临出门前已经吃了晚食了，怕儿子饿赵氏特意带了个蒸饼子，谁知道他还是饿，这可把赵氏心疼坏了。
“娘这里有点心，是一个…姐姐给的，你吃些，给妹妹留些可好？！”
赵氏掏出竹筐里的油纸包，温言同儿子说。
点心对她们这样的人家可是金贵物，她自是舍不得吃，至于公婆男人，哪里有儿女重要。
赵氏想到家中的几人，轻笑一声，把那油纸包打开，递到了儿子跟前。
郑言看着散发出香甜气味的点心，眼睛睁的大大的，当下不住的咽口水。
“快吃吧，喜欢哪个捡哪个！”
看着儿子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赵氏心酸不已。
“娘吃～”
郑言捡了块儿点心，哪怕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那甜香，但看着眼前母亲，他还是下意识的把点心递到母亲嘴边。
“娘不饿，娘不吃～言哥儿吃。”
见儿子如此，赵氏满心感动，谁说她儿子是傻子，他知道心疼她，知道帮她做事，倒是比大部分的儿子强上不少。
“娘吃～～～”
郑言不依不饶的，赵氏无法，只能轻咬了一小口。
这是一块儿桃花酥，外皮酥脆掉渣，内里裹着软糯香甜的豆沙馅儿，那甜香甜到了赵氏心里，让她疲累不堪的身躯都轻松了几分。
眼见娘吃了点心，郑言这才狼吞虎咽的把点心塞进了嘴里，当即眼神亮晶晶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真好吃，甜滋滋的～”
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赵氏心里也十分欢喜。
“走吧，咱们回家。”
母子俩提了柴火，并肩而行，回去还要走上两刻多钟，但赵氏并不觉得孤单，儿子在一旁声情并茂的说着刚刚的所见所闻，有带着孩子的妇人给孩子买了拨浪鼓。
“丁零当啷的，可好听了。”
有大猫领着三五只小猫招摇过市。
“那猫还没言哥儿的手掌大，毛茸茸的，可好看啦～”
有穿着好看衣衫的姑娘成群结队。
“跟娘讲的故事里的仙女儿似的，香喷喷的，我想着要是娘跟妹妹穿上那么好看的衣裳定也跟她们一般好看。”
郑言一脸郑重的肯定道，惹的赵氏忍俊不禁的。
看着身旁叽叽喳喳的儿子，想到家中的女儿，赵氏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日子很苦，但她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州桥夜市的鼎沸声越来越远，街道两旁的铺子也都打了烊，原本明亮的街道陷入黑暗。
但赵氏一点也不害怕，有清亮的月光把母子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儿子高大的身躯紧紧依偎着她，两人成了彼此的依靠，那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满足，让她无惧眼前的黑暗，觉得未来可期。
而这头儿的曼娘，匆匆辞别了赵氏后，拦了驴车直奔皂荚胡同。
在家中等的坐立难安的慧娘元宝，时不时的出了房门朝院门打量。
后来干脆在院里点了灯，姐弟两个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里，吹着徐徐夜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神不宁的等着曼娘回来。
眼见到了戌时中，还没见到大姐的身影，两人有些坐不住了，慧娘想到上次夜市惊魂的一幕，不由提心吊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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