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糖这句话说得气定神闲。
于是，楚明珠就那么看着她，慢悠悠地从背后拿出了一沓子剪报。
“三月份皮尔卡丹的时装秀的内场照片？
沪市老工商人士和境外公民集资成立了‘上海市工商办爱国建设公司’的新闻？
怎么还有电台广告部播放过的广告片？”
楚明珠惊奇道：“……这都是哪来的？”
舒糖笑，“我嫂子帮我收集的。”
公司这段时间事多，舒糖偶尔也会有思虑不到的地方。
是姜莱莱，看见那篇新闻后帮她想出来的办法。
“不是只有他会引导舆论，”被舒糖影响的，姜莱莱骨子里也长出了一些棱角。
姜莱莱说：“赵子荣既然上纲上线把用个护肤品都说成资本产物，那我们就用国家政策来回击。”
改革开放是上面定下的发展方针。
皮尔卡丹的时装秀也是受邀来举办的。
当时在文化宫，只有少部分业内人士可以去观看。
姜莱莱因为在文工团工作的原因，拿到了秀场的照片。
与照片一同递过来的是一封新闻稿。
徐母写的。
在宣传部门干了一辈子，这是她老本行。
“不过，我也是十几年没亲自动笔了。”
徐母说：“要是哪句话写的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就让楚家那小丫头改改再用。”
舒糖接过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到公司心情才平复一些。
她把东西塞到楚明珠手里，让她去找报社的人润润色。
“不用润色。”楚明珠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新闻稿。
欣喜道：“田主任这篇稿子针砭时弊，用词精准，不愧是专业的！”
“我这就去！”
“好。”
舒糖颔首，看着窗外，“兰芳不是喜欢灌输大家追求美是追求资本主义的概念吗？”
“我们今天开始就推翻这个言论。”
-
兰芳化妆品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满地的椅子，茶杯倒着，顺着桌面往下淌水。
刘秘书垂着脑袋站在办公桌前挨训。
“我不是让你时刻盯着舒糖那头的动作吗！”
赵子荣把报纸碎片狠狠砸在刘秘书脸上，胸口剧烈起伏，
拿起手中残存的半张报纸，使劲拍在桌面上，
“你怎么办的事！”
“我问你，什么叫舒花的成立就是要告诉所有女生，‘追求美是每个女孩子的权利，大家应该勇敢地把这当做自由。’”
“这样的话！登报之前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赵子荣发起火来，嗓门震天响。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办公区一半人借着工作躲出去了，另一半胆子大的悄悄靠在门边偷听。
刘秘书被骂得很委屈。
面对赵子荣的怒火，只能忍着，很小声地解释：“我盯着了……可能是舒花那边也有报社的人脉，方记者才没有收到消息告诉我。”
“废物！”
赵子荣叉着腰起身，抓着头绕办公室走了两圈。
气笑了，“合着我前两天又是花钱登报，又费心思找人买头版煽动大众情绪，都为她做嫁衣了？”
“好一个舒糖。”
赵子荣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办公室里最后一张椅子也没能幸免。
“哐当”一声巨响。
赵母推门进来。
“小刘你先出去。”
这几天心情好，赵母打扮得很是精致，斜睨了下属一眼，拢了拢肩上滑下去的披肩。
“好。”小刘大松一口气，带上了门。
赵母走到赵子荣身边。
“好端端的，做什么在公司发这么大的火？”
语气里带着一丝很轻微的责怪。
赵子荣回过头，眸底阴沉如墨，“妈，你知道……”
他嘴唇刚动，就被赵母点着头打断了，“知道知道，我都看见了。”
到底比赵子荣多活了二十年多，赵母很沉得住气，拍着儿子后背给他顺气。
“急什么？”
“不就是一篇报道吗？”
“为了这么点小事，在公司大发雷霆，你都没考虑过下面的人怎么看你？”
“他们只会觉得你不稳重。等我退休，把公司完全交给你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真心实意的服你。”
赵母扶起歪倒的老板椅，摁着赵子荣坐下。
赵子荣听了这句公司交给他，心情好了些，眉头松开，冷哼一声：“谁要他们服，不服的都给他开了！”
“行了。”赵母不愿意听他说这话，但又拿儿子没什么办法。
把话题重新绕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上。
“傻儿子，舒糖能借力打力，难道咱们就不能？”
赵子荣闻言猛地看过来，“妈，你什么意思？”
赵母打理精致的指甲在报纸上敲了敲。
眯眼笑，“舒糖不是宣传，追求美是每个女孩的权利吗？”
“咱们的藏红花面霜是不是做好了？”
赵子荣迟疑着点了点头。
赵母说：“就今天，借着这波新闻，我们直接宣布新品上架。”
“今天？”
赵子荣怔了下，低头，抿唇。
脸上不见了，一个月之前，在这间办公室信誓旦旦保证很快研发出新品的自信。
研发团队也是一群废物！
赵子荣心里骂了一声。
他本以为挖了舒花的研发人员过来，就能很快复刻出来舒花的同款面霜。
可真实践起来，才发现步步都是难题。
第一批原材料因为都是陈年积货，药效微乎其微，不能用。
好不容易从一个大药商手里收到了高价藏红花，解决了原材料的问题。
研发团队那边又因为浓度的问题起了争执。
浓度太高，怕刺激皮肤。
浓度太低，又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光是这一点，团队两拨人就争执了大半个月。
舒花那批人是保守派的，坚持低浓度添加。
兰芳原始研发团队的人则是态度十分傲慢，坚持说，新品上市，必须要足量添加。
这样，消费者短时间内看见效果，才能成为忠实客户。
吵来吵去，吵得人头疼。
赵子荣最后没办法，只得让两伙人分开研发。
这……
突然说今天就上市？
那就面临着一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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