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冰心破妄，执念缠身
狭窄的石缝内，弥漫着血腥与尘土的气息。林霄盘膝而坐，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逐渐平稳。他正极力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顾危靠坐在对面，沉默地擦拭着身上被碎石划出的细小伤口，眼神不时扫过王诩，复杂难明。
外面，金顶玄雕与厚土岩猪的厮杀声渐歇，不知是哪一方胜出，亦或是两败俱伤。但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还能走吗？”顾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林霄缓缓睁开眼，眸中虽带疲惫，却清澈依旧。他点了点头，尝试站起，身体晃了晃，被顾危下意识伸手扶住。两人手臂一触即分。
“无妨，”林霄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起一副更为纤薄、却足够支撑短程行走的“冰阶”于顾危腿上，“时间不多了，必须在望日效果过去前进入矿洞。”
他们再次上路，脚步比之前更显沉重，却也更坚定。穿过危机四伏的北麓丛林，按照玉简指示和顾危模糊的记忆，终于在天色彻底暗沉前，找到了一处隐藏在藤蔓与乱石后的洞口。
洞口幽深，向外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隐约能听到深处滴水的声音。岩壁上布满了开采过的痕迹，但已荒废多年，被苔藓和诡异的暗蓝色菌类覆盖。
“就是这里。”顾危看着洞口，眼神炽热，仿佛看到了唯一的生机。
林霄则更为谨慎，他指尖凝聚一点微光，仔细观察着洞口周围的空气流动和能量分布。“迷阵已经存在，能量波动晦涩，但……确实在周期性减弱。”他感知到了地脉阴气的潮汐正如预料的那般退去。
两人对视一眼，毅然踏入黑暗。
矿洞内部远比想象中宽阔，但岔路极多，如同迷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能扰乱心神的奇异力量，越是深入，这股力量越是明显。四周岩壁开始出现扭曲的光影，耳边也开始响起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诉。
这便是天然迷阵的力量，不直接攻击肉身，而是侵蚀神魂，放大心魔，引人陷入自身最恐惧、最渴望的幻境，最终心神耗尽，枯竭而死。
林霄眉头微蹙，他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但奇怪的是，那些幻象和低语在他感知中，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到的模糊影像，隔着水层听到的失真声音，无法真正侵入他的意识核心。
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崇尚理性与逻辑的世界。他的思维模式，是建立在公式、定理和客观规律之上的。这个世界的幻阵，针对的是基于灵气、因果、执念的心境，却难以撼动一个坚信“物质决定意识”的、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至少在穿越初期是如此。 那些幻象在他眼中，更像是拙劣的全息投影，或者说，需要被解析的异常数据流。
他就像一块棱角分明、密度极高的冰，迷阵的混沌之力难以渗透。
然而，他身边的顾危，情况却截然不同。
几乎在踏入迷阵核心区域的瞬间，顾危的身体就猛地僵住。他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开始涣散，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不……不是我……”
“娘……快走……”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
“杀！杀了你们！”
他时而痛苦低喃，时而厉声嘶吼，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他看到了前世被废灵根时的绝望，看到了生母惨死的画面，看到了掌门夫人冰冷的嘲讽，看到了无数人唾弃他、追杀他的场景……重生归来的巨大执念、刻骨仇恨、以及对力量近乎疯狂的渴望，在此刻被迷阵无限放大，如同无数黑色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拖向意识沉沦的深渊。
他猛地抽出随身携带的、用来防身的匕首，胡乱地向四周挥舞，状若疯魔。
“顾危！”林霄低喝一声，试图唤醒他。
但顾危充耳不闻，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心魔幻境之中。
林霄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耽搁。他上前一步，无视顾危胡乱挥舞的匕首，毫无轨迹在他眼中破绽百出，精准地扣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高度浓缩的冰寒灵力，不带任何攻击性，唯有极致的清醒与冷静，倏地点在顾危的眉心！
“醒来！”
一股清凉刺骨的气息，如同利剑，瞬间刺入顾危混乱沸腾的识海！
顾危浑身剧震，挥舞的动作猛地停滞。他涣散的眼神剧烈波动，挣扎，最终，那浓郁的、几乎将他吞噬的黑暗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溺水中被拉起，浑身脱力，几乎瘫软在地，全靠王诩支撑着。
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林霄，对方眼神清明，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足以令筑基修士沉沦的迷阵，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你……”顾危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他经历了那般恐怖的幻境，而林霄，竟似毫发无伤？
“我没事。”林霄松开手，语气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迷阵惑人心神，你执念太深，更容易被其趁虚而入。守住本心，把它当做噪音屏蔽掉。”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顾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守住本心？谈何容易！他两世为人，背负的血海深仇与不甘，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但林霄……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如此特殊？
此刻，顾危看向林霄的目光，除了原有的审视与利用，更深处，悄然滋生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与探究。
“还能继续吗？”林霄问，目光投向矿洞更深处，那里，似乎有微弱的灵光在闪烁。
顾危咬紧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压下心神的悸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前路依旧未知，迷阵的威胁也未完全解除。但经此一遭，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似乎又坚韧了几分。
一个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一个执念缠身，百折不挠。
两人再次迈步，向着那可能存在“地心淬灵乳”的矿洞深处，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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