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与林清瑶的“探望”，如同一阵风，吹皱了妍小妤心湖的平静，也让她羞恼之下，连着几日对凌谕都没什么好脸色。虽不至于真将他赶出寝殿，但那嘟起的唇、嗔怪的眼神，以及在他试图靠近时下意识缩起的肩膀，都让这位新晋的衍道圣人颇感棘手，冷峻的脸上时常闪过一丝罕见的无奈。
凌谕自知理亏，更心疼她身体不适，便也由着她使小性子，只是将那份关切付诸于更细致的行动。他不再试图用圣力直接为她疏导——那似乎会让她想起某些“不愉快”的经历——转而吩咐小禾每日用他特意凝练的、温和至极的混沌灵液为妍小妤热敷按摩。各类珍稀的温养灵药、滋补灵膳更是源源不断，甚至亲自去库房挑选了几样蕴含宁静安神道韵的万年暖玉和星辰砂，置于榻边，助她凝神静气。
这般无声的体贴，妍小妤并非感受不到。身体的酸软在灵药和精心照料下日渐消退，心头的羞恼也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所取代。只是少女（纵然是活了万载的少女）的心性，总还要矜持几分，便依旧端着些许架子，只是不再明显躲闪，默许了他守在身旁。
又过了三两日，妍小妤终于觉得身上松快了大半，已能自行下榻缓步行走。这一日午后，阳光暖融，她披着一件素雅的冰蓝色外袍，由小禾扶着，在庭院中的白玉石凳上坐下，微微眯着眼，感受着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
凌谕处理完几件紧急城务，信步来到庭院，见她气色红润了许多，眉宇间那抹慵懒憔悴也已散去，冰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清澈如水，心中不由一松。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动作自然，并未靠得太近，以免又惹她“腰疼”。
“感觉如何？”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妍小妤瞥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专注，神色间并无戏谑，只有纯粹的关心，心头那点残存的别扭也散了。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转向庭院中那株摇曳的古树，低声道：“好多了……就是躺得浑身懒洋洋的。”
“活动一下也好，但需循序渐进。”凌谕颔首，目光也随之落在院中。两人一时无话，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微妙的和谐。阳光透过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禾机灵地奉上两杯温热的灵茶，便悄悄退到远处，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沉默了片刻，凌谕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郑重：“那日之事……虽是为了稳固境界，但终究是让你受了苦楚。是我考虑不周。”
妍小妤没想到他会如此正式地提起，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颊又有些发热，但心底却因他这份认真的态度而泛起一丝甜意。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细若蚊蚋：“也……也不全怪你。清瑶姐姐说了，那是……正道法门。是我自己……体质太……不经事了些。”说到后面，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凌谕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怯却努力为他开脱的模样，冷硬的心房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道：“你的冰极神体乃世间至阴至纯，并非不经事。是我不够细致。”他顿了顿，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声音更低沉了几分，“日后……若再有需合力之处，我定会更加小心。”
“日、日后？”妍小妤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睁得圆圆的，带着几分惊慌失措，“还……还有日后？”
看着她如受惊小鹿般的反应，凌谕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面上依旧严肃：“大道漫漫，双修共参，本是道侣常事。何况……”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她，“此法于你修为，亦大有裨益。你魂体初愈，根基尚需夯实。”
妍小妤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又听他提及对自身修为有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嘟囔：“那……那也不能……太频繁……而且……一定要轻点……”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随风飘散，但凌谕何等修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郑重应道：“好，依你。”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最郑重的承诺，奇异地抚平了妍小妤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与羞涩。她悄悄抬眼，偷瞄他冷峻侧颜上那抹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心中仿佛有暖流淌过。阳光似乎更暖了，连庭院中的古树都仿佛舒展了几分。
就在这时，墨渊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又在院外响起，不过这次似乎刻意压低了些：“老弟！弟妹！可好些了？俺老墨弄到些稀罕的‘水晶蟠桃’，据说对恢复元气有奇效！”
随着话音，墨渊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手里果真捧着一个灵气盎然的玉盒，里面放着几枚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般的仙桃。他身后，跟着一脸温婉笑意的林清瑶。
两人一进来，目光便默契地先扫过妍小妤。见她气色佳，神态安宁，甚至眉眼间还带着一丝被阳光和温情滋养出的柔媚，与凌谕之间气氛融洽，再无前几日的尴尬，心中便都有了数。
墨渊嘿嘿一笑，将玉盒放在石桌上，搓着手道：“看来弟妹是大好了！俺就说嘛，有老弟在，啥都不是事儿！”他这话说得促狭，但眼神清澈，并无恶意。
林清瑶则上前，轻轻握住妍小妤的手，柔声道：“妹妹气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她目光扫过凌谕，带着一丝了然与欣慰的笑意，“前辈亦是辛苦了。”
妍小妤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情已然不同，便也落落大方地笑道：“多谢墨大哥，清瑶姐姐挂心。我已经没事了。”
凌谕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落在那些水晶蟠桃上，神识一扫，便知确是温养魂体的佳品，对墨渊道：“有心了。”
墨渊大手一挥：“客气啥！咱们谁跟谁！”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对凌谕道：“不过老弟，下次……可得悠着点，瞧把弟妹给累的……”
他话音未落，妍小妤刚恢复正常的脸颊又“轰”一下红透，羞得恨不得躲到凌谕身后去。林清瑶连忙嗔怪地拉了墨渊一下：“墨大哥！胡说什么呢！”
凌谕面无表情地看了墨渊一眼，眼神凉飕飕的。墨渊立刻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转移话题说起城防事务来。
小小的庭院，因众人的到来而热闹起来。阳光，笑语，关切的目光，以及那对当事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已然不同的情愫，交织成一幅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画卷。
凌谕坐在一旁，看着妍小妤与林清瑶低声交谈时脸上重现的光彩，看着墨渊插科打诨带来的轻松气氛，心中那片因万载孤寂和血腥杀戮而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融化了一分。
守护这一切，或许便是他不断变强的意义所在。而这份悄然滋长的、不同于执念的温情，或许也将成为他未来道途中，一抹意想不到的亮色。风波或许未止，但此刻的宁静与暖意，值得他用一切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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