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委的刁难被赵卫国看似轻松地化解了，但林烨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小小涟漪。暗处的敌人没有现身，赵卫国的态度也暧昧不明，他必须加快步伐。
贸易部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靠着零散的小订单维持着表面运转。林烨的心思早已不在这点蝇头小利上。他让阿强继续留意土地和小道消息，自己则开始有意识地接触一些建筑工地的中下层管理人员，请客吃饭，称兄道弟，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取更多关于土地规划、项目招标的内幕消息。
然而，进展缓慢。这些人要么级别太低，接触不到核心信息；要么口风很紧，或者干脆就是敷衍了事。深圳这块蛋糕太大，盯着的人太多，他一个外来户，想轻易挤进核心圈，难如登天。
就在他有些焦躁的时候，一个深夜，贸易部后院那扇不起眼的小木门，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节奏，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已经睡下的林烨瞬间惊醒，眼神锐利如鹰。他悄无声息地摸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响起：“林老板？系我，阿炳。”
阿炳？林烨快速在脑中搜索。他记得是附近一个工地的材料员，之前打过两次交道，为人还算实在，但交情不深。这么晚来找他？有什么事？
林烨没有立刻开门，保持着警惕：“炳哥？这么晚了，有事？”
“有单生意，想同你倾下（谈谈），方便开门讲吗？”阿炳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人听见。
林烨沉吟片刻。深夜来访，必有蹊跷。但他现在急需突破口，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他轻轻拉开门闩，闪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果然是阿炳，穿着一身旧工装，脸色在月光下有些晦暗不明，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急切。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闪身挤了进来。
林烨迅速关上门，插好门闩，带着阿炳走进点着煤油灯的小屋。
“炳哥，坐。什么事这么急？”林烨给他倒了杯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阿炳没坐，接过水也没喝，直接凑近低声道：“林老板，我知你系做大事嘅人（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有单急活，需要一批特种螺丝，量不大，但时间紧，要三天内到位。正规渠道搞唔掂（搞不定），价钱好商量。”
特种螺丝？林烨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他贸易部明面上的业务范围。但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阿炳只是个普通材料员，哪来的权限和需求搞“特种螺丝”？还这么鬼鬼祟祟？
“炳哥，具体什么规格？用在什么地方？量多少？”林烨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仔细问道。
阿炳报了个规格，然后含糊道：“就系工地急用，领导交代落来嘅（领导交代下来的），具体我唔清楚。量唔大，就两百套。价钱，可以比市场价高五成！”
高出五成？这利润相当可观了。但林烨的疑心更重了。这不像正常的采购。
“炳哥，不是我不帮你。”林烨面露难色，“这么急，规格又特殊，我得联系北方厂里调货，三天时间太紧了。而且，这价格…有点不合规矩吧？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道：“林老板，你放心！绝对冇麻烦！就系普通嘅备用件！钱，我可以先付一半定金！”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林烨面前。
林烨瞥了一眼，厚度不小，起码有一千块。先付一半定金，这诚意（或者说急切程度）超乎寻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烨几乎可以肯定，这单生意有问题。阿炳背后肯定有人，这所谓的“特种螺丝”，恐怕也不是用在工地上的。很可能是用来修理某种…违禁的机械设备？甚至是枪械？
风险极大！但…机遇也并存。如果操作得好，或许能通过阿炳，接触到更深层次的关系网，甚至…抓到某些人的把柄？
林烨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拒绝，可能错失一个打入内部的机会；答应，则可能引火烧身。
他看着阿炳急切而略带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厚厚一沓定金，心中有了决断。
“好吧，炳哥。”林烨收起信封，脸上露出“为难”又“仗义”的表情，“既然你这么急，又是老熟人，这个忙我帮了！我连夜打电话回厂里催货！三天内，一定给你送到！”
“多谢！多谢林老板！”阿炳如释重负，连连道谢，又叮嘱了几句交货地点和方式（约定在城外一个偏僻的废弃砖窑），便匆匆离开了。
送走阿炳，林烨看着手里的信封，眼神冰冷。这钱，烫手。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个陷阱，或者至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旋涡。阿炳只是前台的小卒子，背后肯定有更大的人物在操控。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试探他的胆量和渠道？还是想拉他下水，抓住他的把柄？抑或是…和规划委的刁难有关，是同一拨人下的套？
无论如何，他已经接招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应对。
他不可能真的去调什么“特种螺丝”。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他根本不想沾这种可能涉及违禁品的事情。他必须想办法破局。
第二天，林烨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跑业务，而是让阿强去盯着那个废弃砖窑的动静，自己则再次去找了赵卫国。这一次，他换了一种方式。
他没有提阿炳和螺丝的事，而是以请教的口吻，跟赵卫国聊起了最近生意难做，有些人开始动歪脑筋，搞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风险太大。
“赵主任，您见识广。你说，有些人为了点快钱，啥都敢干，最后是不是都得栽进去？”林烨看似随意地闲聊。
赵卫国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深深看了林烨一眼，慢悠悠地说：“小林啊，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越是诱人的东西，陷阱越深。有些浑水，蹚不得，一蹚进去，就洗不干净了。”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林烨心中一震，赵卫国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他是在警告自己？
“赵主任说的是。”林烨连忙点头，“我就是觉得，还是得走正道，稳当。”
“嗯，明白就好。”赵卫国不再多说，转而聊起了别的。
从赵卫国那里出来，林烨更加确信，阿炳这单生意背后有鬼，而且赵卫国可能知情，甚至…这本身就是一种试探？来自赵卫国，或者他背后势力的试探？
看来，他必须非常小心地走好下一步棋了。既不能完全拒绝，显得无能或不敢冒险；也不能真的陷进去，万劫不复。
他需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应付过去，又能反过来试探出对方的底细。
交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深圳的夜空下，暗流愈发汹涌。林烨知道，他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一步走错，可能满盘皆输。而正确的选择，或许能让他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感受着那恒定的温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冷静。这场博弈，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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