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经过电信号的略微失真，但那种特有的、平稳下带着一丝冷硬的特质，苏晚不会认错。
是岩刚。陆沉渊那个沉默寡言、行动力极强的贴身保镖头子。
果然是他的人。
苏晚靠在冰冷的砖墙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脚下是昏迷不醒的跟踪者“灰鼠”，耳中是岩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焦灼的催促声。
她没有立刻回应。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权衡利弊。
假装信号不畅？模仿“灰鼠”的声音含糊回应？还是……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闪过。
她缓缓抬起手，将那个微型耳机凑近嘴边，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让气息微微通过麦克风。
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因快速移动或颠簸造成的气流摩擦声传了过去。
耳机那头的岩刚立刻警觉：“灰鼠？是你吗？什么情况？”
苏晚依旧不说话，维持着那种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杂音。她需要让对方不确定这边发生了什么，从而引发更多的通讯，透露更多信息。
“说话！”岩刚的声音带上了命令的口吻，但那份焦灼感更明显了。跟踪目标失去联系，对于他们这种专业团队来说是重大失误。
短暂的沉默后，岩刚似乎在对其他人下达指令：“……b组注意，灰鼠频道异常，可能暴露。启动备用方案，c区方向布控，注意目标可能反向侦查……”
c区？苏晚迅速在脑中调取附近街区地图。c区指的是书店东南方向的一片老式居民区，巷道复杂。他们判断她会往那个方向逃逸或反制？
可惜，判断错误。
她依旧保持着静默，如同潜伏在暗处的蜘蛛，感受着网上传来的每一丝振动。
岩刚似乎等不到回应，低咒了一句什么，通讯频道里传来他显然是在向更高层级汇报的声音，语气变得极其恭敬：“……先生，我们的人可能失手了。目标比我们预想的更警觉……是，明白……我会处理干净。”
先生。自然是指陆沉渊。
苏晚甚至可以想象出陆沉渊在听到这汇报时，脸上那副冰冷而兴味盎然的表情。
“处理干净”……这四个字透着毫不留情的冷酷。意味着脚下这个“灰鼠”，一旦失去价值，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岩刚的指令再次切回频道，声音恢复了冷硬：“所有单位注意，任务优先级变更。寻找灰鼠，确认状态。如遇目标，避免正面冲突，以追踪和监视为主。重复，避免冲突。”
指令很明确：优先找回可能落入她手中的手下，同时继续监视她，但不再试图紧密跟踪，防止进一步损失。
看来，陆沉渊暂时还不想彻底撕破脸，或者，他对于这种“猫鼠游戏”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
苏晚缓缓将耳机从耳边取下。她没有关闭它，而是将它轻轻塞回了昏迷的“灰鼠”耳中。
然后，她蹲下身，手指在“灰鼠”的颈动脉处按压了片刻，确认他只是暂时昏迷，生命体征平稳。
她从他身上摸出那部手机，快速检查。没有密码，但里面异常干净，通讯录、短信、聊天记录都是空的，只有几个基础系统应用。显然是专门用于执行任务的“干净”设备。
她将手机重新放回他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男人。
她没有杀他。没有必要。杀了他只会激化矛盾，暴露她更多的实力，与目前维持的“受惊普通市民”人设严重不符。
留着他，让他带回这次失败的教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未知力量轻易制服的震慑，反而更能让陆沉渊捉摸不定。
一个无声的警告。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也知道如何让你“看不见”。
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巷子更深的阴影中，沿着原路返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几分钟后，她从书店的后门重新进入，动作自然，仿佛只是出去扔了趟垃圾。
“晚晚姐，你回来啦？”小圆在前台打招呼。
“嗯。”苏晚应了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买了点水果，洗了点给你放前台了。我有点累，上去歇会儿。”
“哦哦好的！谢谢晚晚姐！”小圆不疑有他。
回到二楼公寓，苏晚再次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楼下那条小巷的方向。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看似普通的银色轿车快速驶到巷口，两个动作迅捷的男人下车，快速进入巷内，很快便搀扶着那个刚刚苏醒、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灰鼠”出来，迅速上车离开。
整个过程高效而隐蔽，没有引起任何路人的注意。
清理现场很专业。
苏晚放下窗帘，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第一轮反向侦查，成功。
她暂时挫败了陆沉渊的紧密物理跟踪，获得了对方的部分行动指令和反应模式，并且送还了一个带着震慑信息的“礼物”。
但这远未结束。
岩刚指令中提到“避免正面冲突，以追踪和监视为主”。这意味着，监视不会停止，只会变得更加隐蔽和难以察觉。可能是更远的距离，更先进的设备，或者……更间接的方式。
比如，利用她身边的人。
她的目光落向楼下前台。小圆正开心地吃着洗好的葡萄，毫无心机的样子。
又或者，利用公共资源。交通摄像头、商业区的安防系统、甚至她日常使用的网络服务……
陆沉渊拥有足够的资源和权限将她拖入一场全方位的监控围城。
而她，不能一直被动防御。
她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她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反向渗透、获取信息的支点。
那个神秘的“Architect”，或许是一个方向。
但调查他，需要接入暗网，风险极高。
另一个方向，则是陆沉渊本身。他的帝国，他的组织“深潜者”，不可能铁板一块。总会存在缝隙。
她需要找到那条缝隙。
夜幕缓缓降临，城市华灯初上。
苏晚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子设备待机的微弱光芒映亮她的侧脸。
她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寂静中等待着，思考着。
棋盘已经摆开，棋子正在落下。
而她，绝不会只满足于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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