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的地下作坊像个被轰炸过的电子元件坟场。空气里弥漫着焊锡的焦糊味、机油的陈腐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外卖酸辣粉残留的气息。周默、林柚和陈小乐瘫坐在一堆报废的服务器机箱和扭曲的金属骨架中间，脸色比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还惨白。金元宝被陈小乐紧紧捂在口袋里，只露出个小脑袋，黑豆眼警惕地扫视着这片钢铁废墟。
“心源共鸣器…”周默的声音嘶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刻着LYh-0147编号的冰冷颈环的触感。“就差一点…林柚，你妈…”
林柚靠在一个冰冷的机柜上，双眼紧闭，睫毛却在剧烈颤动。母亲那茫然的脸和颈环内侧密密麻麻的触点在她脑中疯狂交织。安雅那句“更深入…也更持久”的“关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就在里面…‘弥留’…”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秦瞳那条信息…是真的！”
“秦瞳…”周默咀嚼着这个名字，那个神出鬼没的双面间谍。“他最后那条加密信息，让我们去‘废料码头b区7号仓’等他…说能给我们想要的‘钥匙’…可信吗？会不会又是‘城市之光’的钓鱼钩？”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陈正的声音从门口阴影处传来。他刚打完一个加密电话，脸色铁青。“督察处那边…刘明咬死了疗养院失踪案调查程序‘存在重大瑕疵’，要我停职接受内部审查。妈的，证据链都快被他们‘云蒸发’干净了！”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架子上，震得一堆螺丝钉叮当作响。
陈小乐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老K这儿也被烧了…他攒了半年的声波炮零件全成焦炭了…‘放屁虫’计划还没出生就夭折了…”他指的是之前周默构想的用外卖电动车电池拼移动干扰车的疯狂计划。
压抑的沉默再次笼罩。唯一的希望，似乎就系在那个敌友难辨的秦瞳身上。就在这时，周默口袋里那部专门用于联系“深瞳”频道的旧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加密坐标信息和一句简短的话：
＞ 【b区7号仓，后门通风口。带奶茶，全糖。一人。速。】
“他来了！”周默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在净心室被紫光灼伤的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要奶茶？全糖？这什么接头暗号？”
“我去。”林柚也站了起来，眼神坚决，“他认得我。而且…我想看看他到底能给我什么‘钥匙’。”
“太危险！”陈正立刻反对。
“老陈，你目标太大，督察处盯着你。小乐…带着元宝不方便。”林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点名要奶茶，或许…是某种确认信号？”她想起蜂巢内部那些无孔不入的监控，一个买奶茶的行为，或许比直接接头更不起眼。
拗不过她，周默只能点头，飞快地从角落一堆外卖垃圾里翻出半杯不知放了多久、糖分已经析出结晶的奶茶。“给，全糖，齁死人的那种。小心！”
***
废料码头b区，弥漫着铁锈、海腥味和机油腐败的混合气息。巨大的废弃集装箱如同生锈的巨兽骸骨，杂乱地堆砌在夜色中。7号仓是一个半埋入地下的旧冷冻库，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只有高处一个排风扇口在缓慢转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
林柚裹紧外套，手里紧紧攥着那杯冰凉的奶茶，警惕地靠近排风扇下方。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她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滋啦…”
一声轻微的电子杂音响起。排风扇的扇叶毫无征兆地停止了转动，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口。
紧接着，一个用防水胶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小包裹，被从里面迅速推了出来，掉落在林柚脚边的泥泞里。
“东西在里面。走。别回头。”一个压得极低、语速飞快的男声从黑洞洞的通道里传出，是秦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疲惫？“奶茶…扔远点。别留痕迹。”
林柚心脏狂跳，来不及多想，迅速捡起包裹，同时用力将手中那杯冰冷的奶茶朝着远处一堆废弃轮胎扔去！塑料杯撞在轮胎上，粘稠的奶茶溅开一片污渍。
“你…”林柚刚想开口问母亲的事。
“走！”秦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随即排风扇“嘎吱”一声，再次缓慢转动起来，隔绝了内外。
林柚不敢停留，将包裹塞进怀里，转身迅速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中。
***
老K的作坊里，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林柚小心地剥开包裹上层层叠叠、沾着油污的防水胶布。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所有人一愣。
不是什么U盘，也不是什么高科技设备。
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折叠起来的、印着蜂巢集团LoGo的…工资条。
纸质粗糙，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人反复揉搓过。上面清晰地打印着：
＞ **姓名：秦瞳 (qt__Spt)**
＞ **部门：商业战略支持部 - 特别项目组**
＞ **本月应发：**
＞ **基础工资：￥ 8,500.00**
＞ **绩效奖金：￥ 0.00**
＞ **项目津贴：￥ 0.00**
＞ **通讯补贴：￥ 0.00**
＞ **...**
＞ **扣款项：**
＞ **忠诚协议违约金：￥ 120,000.00**
＞ **数据泄露风险保证金：￥ 50,000.00**
＞ **...**
＞ **实发工资：￥ 0.00**
＞ **备注：薪资冻结，待合规审查。**
“工资条？”陈小乐凑过来，一脸懵，“还他妈是实发零蛋的？秦瞳穷得叮当响，给我们看这个干嘛？哭穷？”
周默和陈正也皱紧了眉头。林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她拿起那张轻飘飘的纸，凑到老K工作台上那盏高亮度LEd台灯下，仔细地、一寸寸地观察着纸面。灯光下，工资条上那些打印的数字和文字下方，似乎隐约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反光纹路？像某种极其精密的印刷底纹。
“有东西…”林柚喃喃道，她想起秦瞳那句古怪的“带奶茶，全糖”。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旁边周默之前给她的那杯没扔的、半凝固的奶茶（周默习惯性留了半杯当“储备粮”），用指尖蘸取了一点粘稠、甜腻的褐色液体。
“喂！柚子姐！你干嘛？”陈小乐惊呼。
林柚没理会，屏住呼吸，将蘸着奶茶渍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工资条“实发工资：￥ 0.00”那一栏的空白区域！
奇迹发生了！
粘稠的奶茶渍接触到纸面的瞬间，那原本看似空白的区域，竟如同被施了魔法般，迅速显现出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深蓝色的微小点阵！这些点阵在奶茶渍的浸润下清晰无比，构成了一幅极其复杂的、非自然的图案！
“是微孔点阵！特殊油墨印刷，遇水显影！”林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奶茶里的糖分和水…就是显影剂！”她立刻将工资条完全摊平，用奶茶渍小心地涂抹整张纸条。
随着奶茶渍的蔓延，工资条背面空白处，一个巨大的、结构精密复杂的密钥图案完全显现出来！图案的核心，是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标志——扭曲纠缠的神经网络，包裹着一只冰冷的眼睛。
**母巢的核心密钥！**
“我的…亲娘咧…”陈小乐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仓鼠跑轮。
周默和陈正也倒吸一口凉气！谁能想到，蜂巢用来羞辱秦瞳、宣告他“一文不值”的工资条，竟然是传递最高级别母巢密钥的载体？！这伪装，这讽刺，简直登峰造极！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奶茶…全糖…”周默看着那粘稠的“显影剂”，恍然大悟，“只有这种高糖高渗透的液体，才能快速激活这种隐藏油墨！而且…”他指着工资条上那刺眼的“忠诚协议违约金”和“实发0.00”，“秦瞳被扣得底裤都没了，还背上巨额债务…这是逼他反水！”
“倒戈…”林柚看着那枚在奶茶渍中清晰浮现的母巢密钥，眼神复杂。这枚钥匙背后，是秦瞳被彻底榨干价值后如同垃圾般抛弃的愤怒和绝望。这份“投名状”，沾染着赤裸裸的背叛和走投无路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林柚用来查看工资条的那台破旧平板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文件传输进度条突兀地跳了出来，来源赫然是“深瞳”频道！
文件很小，瞬间传输完毕，自动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分辨率很低的翻拍照片。
照片背景是冰冷的淡绿色墙壁（绿洲疗养院！），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瘦削的侧影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一个布满电极和光纤的复杂头盔，头盔后部延伸出粗大的线缆，连接着旁边一台嗡嗡作响的银色仪器。虽然面容模糊，但那侧脸的轮廓…
林柚的呼吸瞬间停滞！是母亲！那个头盔…就是“心源静修区”里“心源共鸣器”的完全体！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
＞ **LYh-0147状态：‘弥留’（深度意识抽取中）。密钥可解锁‘静修区’c级子网监控（时效：72小时）。‘城市之光’主控节点坐标：附后。秦。**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
“静修区监控…主控节点坐标…”周默猛地攥紧了拳头，看向林柚手中那张沾满奶茶渍、却承载着救命稻草的工资条，又看看屏幕上母亲被禁锢在冰冷仪器上的画面。秦瞳的倒戈，带着被逼入绝境的狠厉，但也撕开了“城市之光”堡垒的第一道裂缝！
“老K！”周默转头，对着角落里还在心疼他那些焦黑零件的老头吼道，“给你72小时！用这密钥，给我黑进那个鸟静修区的监控系统！还有，那个主控节点坐标…咱们得给‘城市之光’的老巢，送份‘大礼’！”
他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堆外卖电动车拆下来的、沾着油污的锂电池组，一个更疯狂、更接地气的计划雏形，在母巢密钥和奶茶渍的刺鼻甜香中，悄然诞生——代号：“放屁虫”的移动干扰车，或许能在废墟里涅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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