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世民突如其来的问题,李承乾心中思索着给出什么样的理由。
他总不可能说是通过历史中了解到的吧。
考虑到帝王一般多疑,如果敷衍回答,就怕会让李世民多想。
思索稍顷,李承乾方道:
“贞观十七年后,儿臣想了很多。”
李世民目光一凝,没有作声,等待李承乾下文。
“其一,孤、魏王、晋王,皆母后所生。从法理上而言,我们三人都有成为大唐继任者的资格。”
“其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孤与魏王相争多年,忽视了朝堂中的第三方争储势力。而这股势力,隐隐以晋王为中心。”
“其三,晋王这几年倒是很受父皇喜爱......很难不引人注意。”
李承乾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但李世民却听懂了言外之意。
即:李承乾之所以能够知晓长孙无忌已经投靠了稚奴,是因为他将稚奴同样视作了对手,而且还在稚奴身旁安插了眼线。
李世民沉思片刻,面露复杂之色。
李承乾的话,也提醒了他,稚奴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软弱。至于仁孝,则想必是真的。
想到此处,李世民心中波涛阵阵,久久不平。
“你和青雀......争可以,但不能采用下作的手段。”李世民面色骤然间变得严厉,话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李承乾淡淡地说道:“儿臣一般不会这么做。但儿臣的足疾是如何来的,想必父皇心中有数......”
李世民不假思索地说:“你那足疾是因为你自己御马不善从上面摔下来的......”
李承乾笑了,目光却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冷声道:“若是父皇这么自欺欺人,恕儿臣无话可说......这么多年,父皇以为儿臣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李世民神色一僵。
“儿臣和魏王弄到如此局面,这一切,不是父皇主导的吗?而且,儿臣也知道父皇一向偏袒魏王,父皇可以骗自己,也可以骗朝臣,但骗不了史官的笔......父皇宁愿相信魏王,也不愿相信儿臣,这么多年来,儿臣早已习惯于如履薄冰的日子了。老实说,儿臣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儿臣累了。”李承乾目光平静,一字一句地说。
李世民怔在了当场,面露回忆的神色,心中有些发堵。
他看着李承乾熟悉而陌生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帝王,他想要挑选出一个合格的大唐继承人,他有错吗?
他不也是担心大唐交到一个不合适的继承人手里导致大唐衰落吗?
作为父亲也好,作为大唐天子也好,他没有错。
对此,李世民无比坚信这一点。
而且,他相信,一旦他能够长生不老,那么,这些问题,在他眼中就都不是问题。
于是,李世民肃穆着脸道:“太子是想要告诉朕要换了你吗?”
一时间,大殿寂静无声。
李承乾望着李世民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说:“父皇,你已经老了。大唐,您迟早要交到一个人手里,为何这个人不能是我?我的名字叫李承乾,母后曾经跟孤说过名字的由来.......莫非这一切父皇都忘了吗?”
李世民听到李承乾说的那句‘你已经老了’时,心中怒火升腾,眼中闪过不悦,再听到后面的话,他猛地起身,大声呵斥道:“放肆!朕怎么做,还不需你来教朕!”
李承乾转身,说:“多说无益。有些事,孤希望陛下能够想清楚,否则,追悔莫及。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李承乾迈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
走路时,李承乾一跛一跛的背影映入李世民眼中。
忽然。
李世民喊住了李承乾。
“等等!”
李承乾顿了一下,继续前行。
“朕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李世民面色涨红,高声道。
李承乾转头看向李世民,面无表情:“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李世民的心狠狠一抽,旋即,快速开口道:“太极殿的那番话,说实话,很让朕感到意外,是不是那个杨羽教你这么说的?”
李世民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李承乾目光一闪,垂眸而道:“儿臣愚钝,不知陛下所言指的是哪些话?儿臣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话,但儿臣已经忘记了。”
“愚钝?”李世民轻笑几声,面露几分冷意,“你在太极殿引经据典,让青雀哑口无言;张口闭口‘仁本’、‘民心’,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叫愚钝?”
说罢,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驱除身体的虚弱感,目光锐利如刀:“朕问你,你当众反驳朕征伐高句丽之议,言辞凿凿,拿隋炀帝的旧事提醒朕,意欲何为?你的心中可还有半分为人子者对君父的敬畏?难道......这就是你‘至忠’的体现?”
李世民的这番话是诛心之言,直指李承乾之前在太极殿的‘不敬’之处。
李承乾微微皱眉,心中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缓缓抬头,迎上李世民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坦然的哀伤。
而这种哀伤,却是让读懂它的李世民的心一颤。
李承乾心想:在这宫中,谁还不是个合格的演员?
下一瞬。
他立即开口道:“父皇明鉴。若是儿臣心中没有敬畏,儿臣大可沉默附和,既可讨父皇欢心,就像魏王那做法一般,亦可免除兄弟攻讦。正是因为儿臣对父皇至敬至畏,才不敢坐视父皇圣明有丝毫受损的可能。”
说到此处,李承乾特意顿了一下,留给李世民一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隋炀帝之鉴,并非儿臣拿他妄比父皇。然而,史官执笔如铁。后世之人,若是论及父皇大规模远征一事,难免多想。儿臣指天为誓,皇天共鉴,儿臣在太极殿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之言——儿臣不愿后世提及父皇赫赫武功时,会说父皇‘穷兵黩武’。儿臣之孝心,可昭日月。”
李世民沉默了,这沉默震耳欲聋。
对于李承乾这番话,他是一个字也不愿意相信。
相反,他心中对于李承乾的警惕更深了一些。
因为,在这之前,李承乾并不会说这些话,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但现在......
李世民愈发地感觉到如今的李承乾,并非是他能够随意操纵的木偶,也并非是他能够任意拿捏的软柿子,如今的李承乾,也向他露出了獠牙,仿佛在向他龇牙咧嘴,宣示着某种意思。
李世民目光深处闪过几分忌惮,面色沉肃。
须臾。
他说:“好,姑且算你出自一片苦心。”
接着,李世民话锋一转,语气低沉,“朕且问你。据朕所知,你平日里在东宫......行事颇有躁急之处,可为何你先前在太极殿时......在群臣与诸弟面前,却是表现得那般沉稳持重,思虑周详?甚至......连你的足疾,似乎都没有影响到你一点,这是为何?”
李承乾明白了。
如今李世民所问的,才是将心里话吐露了出来,也是李世民心中真正的疑惑。
在李世民眼中,眼前的李承乾,与他平日关注且听闻、甚至与他记忆中那个李承乾的形象判若两人。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深感不安,甚至警惕。
李承乾见李世民的目光散发出幽幽之意。
他沉默了片刻。
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没过多久。
李承乾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与‘沉重’。
同时,他心道:演戏,还真不轻松,尤其是当着李世民的面演戏,更加有难度。
下一瞬。
李承乾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
“父皇......可知‘覆舟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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