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守好殿门。”
“你又要往里走？生死簿那裂口还没稳住，你这身子——”
萧战没回头，左手按在残破判官笔上，指尖一颤，血珠顺着笔杆滑落，渗进地脉。他右臂青筋暴起，盘古血脉在皮下如江河奔涌，左眼混沌青光微闪，映出轮回通道深处那一道灰白裂隙。
他一步踏出，身后殿门轰然闭合。
共工怒吼一声，巨斧砸地，碎石飞溅：“萧战！你别又一个人扛！”
声音被轮回之力吞没。萧战已踏入裂隙，四周骤暗，残存的因果乱流如荆棘缠身，每走一步，前世业障便如刀割神魂。他咬牙，以判官笔蘸心口血，在虚空划下三道封印符，血符燃起青焰，暂时逼退乱流。
识海中，混沌青莲仅余二十三瓣，莲心微光摇曳，系统沉寂——【签到冷却中】。他不能靠外力，只能靠自己。
通道尽头，一片灰白虚空，中央悬浮一轮青铜巨轮，轮缘刻满祖巫符文，轮心幽光流转，正是六道轮回的源头——轮回心核。
萧战走近，盘古血脉骤然沸腾，与轮上符文共鸣。他伸手触碰。
刹那间，青铜轮盘嗡鸣，一道虚影浮现——女子身披玄裳，眉心一点血印，眸光温润却透着无尽悲悯。
后土。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如风过荒原，“我等这一刻，已万古。”
萧战瞳孔一缩：“你认得我？”
“你体内有盘古未熄之火，亦有天道不容之种。”后土低语，目光穿透他识海，“鸿钧弑师夺道，以紫气篡天机，唯变数可破局。”
萧战心头剧震。鸿钧……弑师？
“盘古开天，本为立道。可鸿钧窃取天道权柄，以‘稳定’之名行压制之实。我欲阻他，便以身化轮回，将道种藏于幽冥深处。”后土抬手，指尖一点灰光没入萧战眉心，“如今，轮到你了。”
记忆如洪流冲入识海——
不周山下，鸿钧手持紫气长鞭，抽碎盘古残躯；天道碑前，他以秘法炼化盘古精血，铸成紫气三道；后土挺身而出，却被一道天道锁链贯穿胸膛，血洒轮回之地……
“我非自愿化道。”后土声音渐弱，“是被天道规则反噬，被迫献祭。可我留下一道残念，只为等一个能打破轮回桎梏的人。”
萧战双膝一沉，识海如遭雷击。亿万亡魂执念涌入神识，哭嚎、怒吼、哀求交织成网，撕扯他的意志。同时，体内“变数之种”轰然苏醒，盘古血脉第三层濒临失控，骨骼噼啪作响，皮肤龟裂，渗出金血。
他闷哼一声，混沌青莲二十三瓣齐震，莲心微光勉强维系神志。
“抵抗无用。”后土影像低语，“轮回之道，不在压制，而在共情。你若想掌轮回，先要学会承受。”
萧战闭眼，不再抵抗。他放开心防，任亡魂执念冲刷神魂。
一幕幕生生死死在他眼前流转——
孩童夭折，母亲抱尸痛哭；战士战死，手中仍握断剑；凡人老去，临终前喃喃“来世再相见”……无数执念中，唯有一丝纯粹意志贯穿始终：生者当安，死者当息，轮回不绝，天地有序。
那是后土的道。
他忽然明白了。她不是为了掌控轮回，而是为了守护。
“我懂了。”萧战睁眼，金血顺眼角滑落，“你献祭自己，只为给亡者一条归路。”
后土影像微微颔首：“欲掌轮回之力，需献祭一段本源记忆。你可愿？”
萧战沉默。
童年记忆浮现——族人围聚火堆，笑声喧闹，唯他被驱逐出寨，蜷缩在寒夜角落，听着族中长老说：“此子不祥，留之必祸。”
那夜的冷，他记了一世。
他抬手，指尖点向眉心，引动神识，将那段记忆剥离。金光流转，记忆化作一道光点，飞向青铜轮盘。
轮盘缓缓转动，灰光如丝，缠绕萧战左眼。混沌青光与轮回紫气交融，瞳孔深处，浮现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轮纹。
生死之瞳，成。
刹那间，他“看”到了——
共工站在殿外，斧刃染血，眉心一道黑纹正缓缓扩散，那是因果反噬的痕迹；
生死簿在殿中悬浮，墨迹重组，裂口愈合，末尾浮现一行新字：“执笔者，亦可改命”；
幽冥深处，某道亡魂正悄然复苏，其魂印竟与盘古残魂隐隐呼应……
萧战抬手，生死簿自动飞至掌心。他指尖轻抚那行新字，低语：“原来……执笔之人，也能改命。”
后土影像渐淡，临消散前，忽道：“你手中之莲，并非偶然。”
萧战一怔：“你说什么？”
“混沌青莲……我曾见过一片，色泽暗沉，落于轮回最深处。”她目光幽深，“它等你，也等了一万年。”
影像散去，轮回心核归于寂静。
萧战立于虚空，左眼灰光流转，识海中混沌青莲虽仍二十三瓣，却多了一丝轮回气息，莲心微光比先前稳固三分。
他转身，踏出轮回裂隙。
共工猛地抬头，见他走出，怒吼变作惊喜：“你总算出来了！你知不知道——”
话未说完，忽觉萧战气息有异。那双眼睛，左瞳灰中带青，右瞳混沌深邃，仿佛能看透生死。
“你……得了什么？”共工声音发紧。
萧战没答，抬手一召。生死殿内，生死簿自动飞出，悬于他身侧。他指尖轻点簿面，一道灰光没入，簿上万名亡魂印记清晰浮现。
“从今往后，”他低声道，“谁动地府，我便让谁的魂，永坠轮回。”
共工怔住。
就在此时，萧战左眼忽然一刺，生死之瞳自动开启。他“看”到一道魂印正自幽冥深处升起——那魂，竟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像极了……后土。
“你还没走。”他喃喃。
共工听得莫名其妙：“谁没走？”
萧战不语，目光穿透地脉，望向轮回最底层。那里，一片暗沉的青莲残瓣静静悬浮，莲心微光，与他识海中的混沌青莲，隐隐共鸣。
他忽然想起幼时一场大雨，他躲在破庙，庙角有朵枯莲，雨水打在花瓣上，发出极轻的响声，像有人在低语。
那时他不懂。
现在懂了。
那不是雨声。
是轮回的回响。
“共工。”他转身，声音低沉，“去召集人手，我要点兵。”
共工一愣：“点兵？点什么兵？地府只有阴魂，哪来的兵？”
萧战抬手，生死簿翻至第一页，指尖划过万名亡魂印记。灰光如雨洒落，每一滴光，都唤醒一道沉睡的魂。
“你说的对。”他嘴角微扬，“没有兵。”
灰光弥漫，亡魂自轮回河畔站起，双目空洞，却齐齐望向他。
“但现在有了。”
共工瞪大眼，看着成千上万亡魂列阵，寒风卷起他的衣角，他却感觉不到冷。
只觉得，天地将变。
“萧战……”他嗓音发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战抬头，左眼灰光流转，仿佛映出万古轮回。
“我想——”他低声，“让那些以为能操控生死的人，也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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