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的轮胎碾过回廊崩塌的碎石，浓雾像活物般裹着车身，车窗上很快凝起一层泛着冷光的水汽。林野刚扶着陆疤姐在后排坐下，指尖还残留着纸条化作灰烬的灼热感，就听见苏九璃突然低呼一声：“外面有人。”
他猛地抬头，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浓雾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沈明。那人穿着高中时常穿的白色校服外套，袖口还别着当年学校的徽章，可半边身子已经陷在黑雾里，脚下的碎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鬼气侵蚀成齑粉。阿吉凑到窗边，声音发颤：“他不是在第五扇血门就……”
话没说完，异变陡生。沈明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黑雾从他的七窍里涌出来，在空中聚成四团熟悉的鬼影——穿蓝色外套的“假阿吉”、掐死林薇的黑裙女人、缺脸男人，还有陆疤姐的妹妹陆瑶。四只鬼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撞向沈明的身体，白雾与黑雾交织的瞬间，刺耳的鬼啸声穿透车窗，连大巴车的铁皮都在微微震颤。
林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清楚人类无法对抗厉鬼，可看着昔日校友被鬼影吞噬，还是忍不住想冲出去——直到浓雾散开一角，露出里面那道全新的身影。
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生，长发及腰，发尾还带着当年流行的微卷，白色连衣裙上绣着细碎的栀子花纹，和沈明校服外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可眉眼间的轮廓，却让林野的心脏骤然停跳——是苏晚，高中时坐在他前桌的校花，也是当年唯一主动向他递过情书的女生。
“林野。”女生开口，声音清润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玉，和沈明粗哑的嗓音判若两人。她抬起手，指尖划过车窗，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迹，像极了当年苏晚在他课本上画的小太阳，“好久不见。”
苏九璃突然拽了拽林野的衣袖，压低声音：“她的影子……是沈明的。”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女生脚下的影子是男生的轮廓，正以扭曲的姿态挣扎着，像是要从她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你是……苏晚？”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起高三那年的毕业典礼，苏晚抱着一摞书拦住他，递来一封粉色的情书，他因为忙着准备竞赛，只说了句“抱歉，我没时间”，就匆匆离开。后来听说苏晚全家搬去了外地，再没联系，怎么会在这里变成厉鬼，还和沈明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是我，也不是我。”女生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半张泛黄的信纸，正是当年那封情书的残骸，“你还记得这封信吗？我写了三个晚上，本来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三年了，从你帮我捡回掉在楼下的笔记本开始。”
浓雾突然变得更浓，女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四只鬼影在她体内若隐若现。“后来我搬去外地，遇到了沈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说他是你的朋友，知道你所有的喜好，我信了。我们一起进了这个副本，他说只要找到‘镜中回廊的真相’，就能带你离开这里，可我没想到……”
女生突然指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气正从伤口里往外冒：“他把我推给了第一扇血门的鬼，说只要献祭一个‘执念最深的人’，就能拿到规则碎片。他还说，你根本不喜欢我，我的执念就是最好的祭品。”
林野的后背瞬间爬满寒意。他终于想通了之前的疑点——为什么沈明总能提前知道血门的规则，为什么他对副本的熟悉程度远超其他人，原来沈明早就和副本里的厉鬼做了交易，用苏晚的命换来了规则碎片，甚至还想把自己也变成祭品。
“我没死透。”女生的身体开始飘离车窗，四只鬼影在她体内疯狂挣扎，“我的执念太强，和被沈明害死的四只鬼缠在了一起，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成了副本里的‘规则守护者’。我看着你破解血门陷阱，看着你救陆疤姐，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哪怕沈明逼我用规则碎片引你过来……”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完整的信纸，正是当年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信纸边缘已经被鬼气染成了黑色：“这封信，我一直带在身上。我本来想告诉你，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想和你一起活着出去，可现在……”
“苏晚！”林野猛地推开车门，想抓住她的手，可指尖只穿过一片冰冷的雾气。大巴车突然启动，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车门边，伸手拦住了他：“规则里写了，厉鬼不可离开副本，活人不可滞留，你救不了她。”
“为什么？”林野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只是个受害者，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因为她已经成了副本的一部分。”男人指了指女生的方向，“你看，她的身体正在和回廊的雾气融合，再过一分钟，她就会变成下一扇血门的‘守关鬼’，等待下一批祭品。”
林野回头望去，只见苏晚的身体正逐渐透明，那封情书飘到他的面前，纸上的字迹开始褪色，最后只剩下一句未写完的话：“林野，我还是喜欢你……”
情书在他掌心化作灰烬的瞬间，苏晚的声音穿透浓雾传来：“林野，下次别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说要帮你的‘朋友’……”
大巴车驶离的瞬间，林野看见浓雾里浮现出一扇全新的血门，门面上映着苏晚的脸，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悲凉。阿吉靠在窗边，突然小声说：“我好像明白了，之前篡改规则的不是沈明，是苏晚。她故意留下错误的规则碎片，就是为了让我们识破沈明的阴谋，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
林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灰烬，突然想起高中时苏晚在课本上画的小太阳，那时的她笑得那么灿烂，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苏九璃递来一张纸巾，轻声说：“她没白保护我们，我们破解了沈明的阴谋，也活下来了。”
可林野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镜中回廊里——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那个没说出口的答案，还有那个永远停留在高三夏天的、喜欢着他的苏晚。
大巴车驶进浓雾深处时，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突然开口：“下一个副本，你们会遇到‘情书里的陷阱’，到时候，你们会明白苏晚留下的最后一个线索是什么。”
林野猛地抬头，却见男人已经消失在车厢尽头，只留下一张纸条飘落在地，上面写着：“镜中的执念未散，下一场葬礼，轮到你偿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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