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破了本座的神通?”
血海老祖呆立当场,神魂撕裂的剧痛,远不及此刻心中那片无边无际的荒凉与惊骇。
他引以为傲的万魂血狱戈,他赖以纵横此界万年的最终杀招,在对方面前,竟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被轻描淡写地,一划而破。
这不是斗法。
这是戏耍。
是神明对凡人,降下的维度打击。
他毕生的修行,他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你......”血海老祖张了张嘴,黑色的血液从嘴角不断涌出,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道心,已经在那随意的一划之下,彻底崩碎。
苏清寒收回并指如剑的右手,看着对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趣。
就这?
这就是飞升境?
连让她出第二招的资格都没有。
任务玉简上标注的“九死一生”,看来是给普通弟子看的。
“结束了。”她淡淡地开口,像是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锋剑再次出现在手中,剑尖遥遥指向血海老祖的眉心。
这一剑,将彻底终结这位上古魔修的性命,也算了结这次任务。
然而,就在她即将动手的刹那。
异变陡生!
“汝,甘心为奴,永世沉沦否?”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九幽深处吹来的寒风,骤然在不远处那瘫软如烂泥的庙祝脑海中炸响!
庙祝浑身剧震,那因恐惧而涣散的瞳孔,瞬间重新聚焦。
“汝欲执掌力量,与神平等,此乃最后之机!”
那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
“以此魔之血肉,为此界之魂魄,为吾......献上最完美的祭品!”
“汝,将获新生!”
庙祝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摇摇欲坠,道心已碎的血海老祖,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名为“贪婪”与“疯狂”的火焰所取代!
机会!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个女人是魔鬼,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但血海老祖,此刻却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只要......只要献祭了他!
自己就能获得主人的赏赐,一步登天!届时,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这个白衣恶魔一起!
“疯了!都他妈疯了!”
电光石火之间,庙祝心中那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吞噬。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漆黑的令牌,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血海老祖的方向,狠狠掷了过去!
“主人!祭品在此!请您享用!”
血海老祖正沉浸在道心破碎的绝望中,根本没注意到这只蝼蚁的异动。
那枚漆黑的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贴在了血海老祖的后心!
嗡——!
令牌之上,乌光爆闪!
无数比发丝更细的黑色触手,如同活物般从令牌中疯狂涌出,瞬间刺入血海老祖的体内!
“啊——!”
血海老祖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百倍的惨嚎,他那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他飞升境的本源,他万年苦修的魔躯,他残存的神魂......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枚诡异的令牌,疯狂地、贪婪地吞噬、抽取!
“你......你这该死的蝼蚁......”
血海老祖艰难地转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怨毒。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没有死在那个白衣女子的剑下,却会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被一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苍蝇,当做了祭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准备出剑的苏清寒,动作微微一顿。
她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不是震惊,不是警惕。
是......被打扰了兴致的......不悦。
眼看着这只经验宝宝的血条就要被自己清空,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把人头给抢了?
这让她很不爽。
非常不爽。
另一边,吞噬了血海老祖全部精华的庙祝,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肥胖臃肿的身体,像是被吹了气的皮球,疯狂膨胀,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血肉。
“吼——!”
他仰天咆哮,那声音不再是人类所有,而是混合了无数怨魂的嘶吼与魔神的低语。
轰!!!
一股磅礴浩瀚,远超之前血海老祖全盛时期的恐怖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飞升境一重!
飞升境二重!
飞升境三重!
气息一路疯涨,直至攀升到飞升境四重天的巅峰,才缓缓停下!
他那膨胀到极限的身体,开始急剧收缩、重塑。
肥胖的血肉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漆黑骨骼与虬结的魔筋。一身破烂的衣衫化为飞灰,一套雕刻着无数邪异符文的黑色魔铠,凭空出现在他身上。
当光芒散尽,一个身高丈二,头生双角,面容冷酷邪异的魔神,傲立于天地之间。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已不再是漆黑,而是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猩红漩涡。
他感受着体内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感受着自己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却又凌驾于其上的法则,脸上露出了极度陶醉的狂热笑容。
“这......就是神的力量......”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已经彻底化为一具干尸的血海老祖,不屑地啐了一口。
“废物。”
随即,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跨越千丈距离,与苏清寒那双带着几分不爽的清冷眸子,对撞在了一起。
“女人。”
新生的“邪仙”开口了,声音威严而宏大,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漠然。
“本座,当谢你。若非你将这废物打残,本座还无法如此轻易地,降临此界。”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
“作为回报,本座可以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跪下,向本座宣誓效忠,成为本座的第一位神妃,本座或可饶你神魂不灭。”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会看到对方惊恐、绝望的表情。
然而,苏清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神锋剑,剑尖斜指着地面,用一种像是忍耐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要抱怨的语气,冷冷地开口。
“你知道吗?”
“我平生,最讨厌两件事。”
“第一,有人在我面前说废话。”
“第二......”她抬起眼,清冷的眸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冰冷的杀意。
“有人,抢我的怪。”
...
苍玄界,小玉虚宫。
后山。
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山洞深处。
一个青衣男子正蹲在阵前,仔细地将一枚枚灵石嵌入阵眼。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相奇特的女人。
这女人颧骨高耸,下颌宽长,一张脸,活脱脱就是个马脸。
“我说,老苍。”马脸女人开了口,“这破玩意儿真的能用?”
青衣男子头也不回,冷哼一声。
“此乃上古挪移大阵,虽有残缺,但只要开启,横跨一界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要不是本君精通阵法,寻找到此遗留之阵,我等二人,如何去玉虚天寻至苏姑娘?”
二人赫然是乌君与苍君。
当日,苏清寒被玉虚天的人接走,他们二人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只能独自寻找方法前往。
乌君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只是那双酷似马眼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任。
苍君却不理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起!”
嗡——
随着他一声低喝,整座传送阵猛地一颤,那些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一股空间扭曲的撕扯力,瞬间笼罩了二人。
乌君脸色一变,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石磨里,反复碾压。
“老苍......你个天杀的......这他娘的是正经传送阵吗......”
她的声音被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得支离破碎。
苍君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死死护住心脉,脸色发白。这阵法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剧烈百倍。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扔进滚筒里的石子,上下左右,根本分不清。
只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千万年。
砰!
一声巨响。
二人只觉得屁股一疼,像是从万丈高空摔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紧接着,便是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还有一声不似人腔的尖叫。
苍君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睁开眼,一股浓郁的肉香和油烟味直冲鼻腔。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破碎的陶罐里,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汤汁,一件纤尘不染的青衫,此刻污秽不堪,还挂着几片菜叶。
洁癖发作,苍君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身旁,乌君倒是没什么事,她皮糙肉厚,这点冲击不算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第一时间不是看环境,而是耸动着鼻子,使劲嗅了嗅。
“好香。”
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不远处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烤架上,上面串着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金黄烧鸡。
就在此时,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
“妖怪......妖怪啊!”
一个头戴高帽,身材滚圆的胖厨子,正瘫坐在墙角,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柄切菜的砍刀,指着他们,满脸惊恐。
这里似乎是一间厨房。
“闭嘴!”苍君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
那胖厨子双眼一翻,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厨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何方宵小,敢闯我青松派的膳堂!”
七八个身穿统一制式道袍的年轻弟子冲了进来,一个个手持长剑,紧张地摆开架势。
为首的是个中年道人,虽是筑基修为,在这群弟子里已经算是顶尖高手。
他看清了厨房内的景象,又看了看地上那堆狼藉,以及那两个打扮古怪的不速之客,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拿下!”
一声令下,几个弟子硬着头皮,持剑刺了过来。
苍君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见这几只蝼蚁竟敢对自己动剑,眼中杀机一闪。
他刚要动手,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是乌君。
她根本没理会那些刺来的长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一夹。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那几柄精钢长剑,在她手中,脆弱得像是面条,被轻而易举地夹断、扭弯,变成了一堆废铁。
所有人都看傻了。
那可是百炼精钢的法剑!
“一群小娃娃,舞刀弄枪的,也不怕伤着自己。”乌君随手丢掉手里的废铁,然后,在那中年道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面前。
“问个路。”
中年道人双腿在空中乱蹬,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好......好汉饶命......女侠饶命......”
“我女你妈!你看清楚老子是公是母!!!”
“额......”
“算了,我且问你,玉虚天,怎么走?”
“玉......玉虚天?”中年道人一愣,脸上满是茫然。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是面面相觑。
苍君从陶罐堆里站了起来,“玉虚天乃三十六道统之一,此处不过凡间,小小修士,孤陋寡闻,没听过也正常。”
他理了理本就皱巴巴的衣衫,强行找回几分高人风范,居高临下地说道:“说出此界最强的宗门在何处?”
中年道人被乌君提在半空,脑子转得飞快。
口气这么大?难道是哪个避世不出的老怪物?可这两人身上的气息......一个看不透,另一个......这马脸女侠,力气大得吓人,但身上灵力波动,似乎也并不惊世骇俗。
他不敢赌,只能颤声答道:“回......回禀前辈,此界乃是我们青州地界,最......最强的宗门,是北边的菩提剑宗。”
“菩提剑宗?”
苍君眉头一皱。
没听过。
看来这传送阵的偏差,比他想的还要离谱。
“那苏清寒呢?你们可曾听过这个名字?”苍君又问。
中年道人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也......也未曾听过。”
苍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连苏清寒的名号都没听过,这地方,怕不是偏到天边去了。
苍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乌君会意,手一松,将那中年道人丢在了地上。
她没再理会这群瑟瑟发抖的青松派弟子,径直走到烤架前,一把将那只烧鸡扯了下来,狠狠咬了一大口。
“嗯,味道不错。”
她含糊不清地评价道。
然后,她撕下一只鸡腿,看也不看,就向后抛去。
苍君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看着手里油腻腻的鸡腿,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汤汁,额头青筋暴起。
“乌君!”
“吃吧,赶路要紧。”
乌君头也不回,三两口就解决掉了半只烧鸡,边吃边往厨房外走,“既然他们不知道,我们就去那什么菩提剑宗问问,再不行,就找个最大的城池,总能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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