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趴在桌上闷了半天，鼻尖的酸意还没褪去，喉咙却干得发紧。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桌上空荡荡的茶杯，火气又“噌”“噌”“噌”地往上冒，扬声就朝门外喊：“青霜！”
门外的青霜正蹲在月季旁假装拔草，实则竖着耳朵听房内动静，冷不丁被点名，手一抖差点把花苗薅下来。她赶紧应了声“奴婢在”，拍了拍手上的土快步走到房门口：“殿下有何吩咐？”
“进来！”林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没散的怒气。
青霜推门进去，就见林昭指着桌上的空杯，脸色不善：“杯子是空的看不见吗？一整天了不知道添水？想渴死我？”
青霜这才注意到茶杯是空的，心里暗暗叫苦——早上出门前她明明添满了水，定是公主自己喝完了忘了。可她哪敢辩解，只能低着头认错：“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倒水。”
“现在倒有什么用？”林昭却不依不饶，盯着她的眼神像带了刺，“平日里让你仔细些，你偏不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在身边有什么用？”
她越说越气，想起刚才萧烬的冷淡，怒火全都撒在了青霜身上，“还有昨晚让你备的点心，甜得发腻，你是故意想齁死我吗？做事这么不用心……”
青霜被训得头都快埋到胸口，心里的火气却“噌噌”往上冒。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招谁惹谁了？点心是按公主平时的口味做的，水也是一早备好的，现在却成了错处。
她咬着牙没吭声，可心里已经把萧烬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你个萧烬！自己惹了公主不快，倒让我来受这份气！等我找到你，非让你知道厉害不可！
林昭骂了几句，见青霜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的烦躁更甚，挥挥手：“行了行了，杵在这里碍眼，赶紧去倒水！”
“是。”青霜应声退出去，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顺从立刻变成了愤愤不平。她快步走到院子角落，对着空气压低声音道：“去查！立刻去查萧烬现在在哪里，一刻钟内必须给我消息！”
暗处立刻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是。”
青霜攥了攥拳头，看着林昭房门的方向，心里冷哼：萧烬，你等着！等我把你找出来，非让你给我和公主都赔罪不可！这次说什么也饶不了你!
……
医馆后院的阳光正好，自己在旁边的矮凳坐下。阿莲怀里抱着女儿，那孩子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细瘦的胳膊紧紧环着阿莲的腰，小脸埋在母亲衣襟上，只露出一小截白净的脖颈，乖得让人心头发软。
阿莲感激地点点头，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多亏了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拍了拍怀里的孩子，柔声道，“对了她的名字叫念念”
怀里的孩子慢慢抬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过来。见萧烬正看着自己，她又飞快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往阿莲怀里埋得更深，只留下半张白净的小脸和一双偷偷打量的眼睛。
萧烬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放柔了声音：“长的好乖啊。”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温和，念念迟疑着又探出头来。萧烬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孩子的模样：小脸尖尖的，下颌线却透着孩童的柔和，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带着淡淡的粉白。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仁黑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翘，眨眼时睫毛轻轻颤动，像停着两只欲飞的白蝴蝶。只是那双眼眸里藏着怯懦，看得人心里发紧。
“这孩子长得真俊。”萧烬忍不住赞叹，目光落在她细瘦的手腕上，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几岁了？”
阿莲叹了口气，指尖划过女儿消瘦的脸颊，声音里满是无奈：“五岁了。”
“五岁？”萧烬愣了愣，仔细打量着念念的身形。她窝在阿莲怀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团，身高比同龄孩子矮了一截，手脚细得像刚抽条的柳枝，怎么看都像三四岁的模样。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怜惜，她伸手想碰碰孩子的头顶，又怕吓着她，手在半空中停了停，终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怎么这么瘦？”
阿莲眼圈微红，别过头看向墙角：“家里条件不好，没什么好东西给她吃，总是吃不饱……”
萧烬没再追问，目光落在念念苍白的小脸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孩子的白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连眼底都没什么血色。她皱了皱眉，看向刚从里屋出来的大夫：“大夫，麻烦您再给这孩子仔细看看，我瞧着她脸色不太对。”
李大夫应了声，过来给念念搭脉、翻看眼睑，又检查了她的皮肤，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病，就是长期营养不良，气血亏得厉害。这孩子底子弱，得好好补着，可不能再亏着了。”
萧烬这才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被李大夫瞪了一眼。老大夫上下打量着她一身男装，又看了看瘦弱的念念，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这当爹的怎么回事？孩子都瘦成这样了不知道心疼？再忙也得给孩子吃饱啊！看这小脸白的，哪有半分孩童的红润？”
萧烬被训得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男装，竟被当成了念念的父亲。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红着脸站在一旁，干巴巴地应着：“是，您说得对，我这就带她去买吃的。”
老大夫哼了一声，又叮嘱阿莲几句调理的注意事项，才转身去忙别的。萧烬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咕噜噜”一声轻响，低头一看，念念正捂着肚子往阿莲怀里缩，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不好意思。
萧烬忍不住笑了，蹲下身平视着念念：“饿了？姐姐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
念念眼睛亮了亮，怯生生地看向阿莲，见母亲点头，才小声应道：“好。”
“阿莲，你在医馆歇着等我们，我很快就回来。”萧烬说着，刚想伸手牵念念，却见她望着医馆门口，眼神里藏着一丝羡慕。
原来门口正有个中年男子带着儿子走进来，那小男孩大概七八岁，正兴高采烈地骑在父亲脖子上，双手抓着父亲的头发，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念念的目光一直追着那对父子，小手指悄悄蜷缩起来，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看什么看？”阿莲察觉到女儿的目光，低声呵斥了一句。
念念被吓得一颤，赶紧低下头，眼圈却悄悄红了。萧烬心里一动，忽然弯下腰，笑着对念念说：“想不想试试？”
念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没等她反应过来，萧烬已经小心地将她从阿莲怀里抱出来，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肩头，还特意用手护住她的小腿：“抓好了，我们出发！”
“哇！”念念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小手紧紧抓住萧烬的头发，从高处往下看的世界让她瞬间忘了羞怯，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光。
萧烬笑着往前走，夕阳的金辉洒在她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温馨得不像话。阿莲望着她们的背影，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笑容，眼眶一热，说不清心里是酸涩还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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