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泽苍躺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睁眼看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样,久久无法入眠。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漏声,规律而冷漠,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寝殿内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尝试着闭上眼,但一旦陷入黑暗,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就更加汹涌地袭来,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作为现代大学生的认知和意识。
两种记忆,两种人生,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融合。
他记得自己叫武泽苍,二十二岁,是二十一世纪某大学历史系的大三学生。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省吃俭用供他上学。他成绩中等偏上,不算学霸但也不差,最喜欢的就是历史类和策略类游戏,常常通宵达旦地打游戏,然后在第二天早课上补觉。
他也记得自己叫武泽苍,十六岁,是大武王朝的四皇子。母亲是已故的菊贵妃郑青燕,父亲是当朝皇帝武厚魁。他在深宫中长大,性格怯懦,不受重视,如履薄冰地活了十六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难道是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感真实无比。这不是梦。
或许是平行宇宙?量子纠缠?他试图用自己有限的科学知识来解释这匪夷所思的现象,但很快就放弃了——这明显已经超出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最终,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最简单也最荒谬的解释:他,一个现代大学生,真的穿越到了某个未知的古代王朝,成为了这里的四皇子。
既然回不去了,他必须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而最好的信息来源,就是原主留下的记忆。
武泽苍重新闭上眼,不再抵抗那些涌来的记忆碎片,而是主动去梳理、接纳它们。
首先是大武王朝的基本情况。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王朝,已经延续了四百三十七年,历经十九位皇帝。如今在位的皇帝武厚魁,是他的父亲,年号“武德”,今年是武德三十七年。
王朝疆域辽阔,东至大海,西接荒漠,北抵草原,南达烟瘴之地。朝廷设六部,地方分州府县三级,科举取士,官僚体系完善。从这些信息来看,这似乎是一个类似于明朝中后期的封建王朝。
然而王朝如今内忧外患不少:北方游牧民族时常侵扰边境,南方水患连年,朝廷党争激烈,土地兼并严重,流民问题突出...一副标准王朝末期的景象。
“难怪原主的记忆里总是有一种不安感...”武泽苍心想。即使是深居宫中的皇子,也能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氛。
然后是宫廷内部的情况。皇帝武厚魁今年五十六岁,性格多疑残暴,近年来尤其沉迷长生之术,宠信方士,对朝政日渐疏忽,对儿子们更是忌惮防备。据说因为害怕皇子们结党营私,他甚至不允许成年皇子参与朝政,而是将他们闲置宫中。
皇后早逝,后宫由几位贵妃共同掌管,其中以二皇子生母竹贵妃势力最大。这位竹贵妃是当朝宰相竹文康之女,城府极深,代掌凤印,是后宫实际上的主人。
皇子共有六人:大皇子武泽宇,三十二岁,生母兰贵妃,原是边境将领,但因母族失势被召回京中闲置;二皇子武泽宽,二十五岁,生母竹贵妃,是朝野看好的储君人选;三皇子武泽睿,二十二岁,生母梅贵妃,性格怪异疯癫;四皇子就是他本人,武泽苍,十六岁;五皇子武泽明,十三岁,生母早逝;六皇子武泽辉,十岁,生母也是梅贵妃。
公主有三人:大公主武泽妍,二十八岁,已出嫁;二公主武泽梦,十八岁,待字闺中;三公主武泽欣,只有六岁,生母地位卑微,不受重视。
“这人际关系够复杂的...”武泽苍揉着太阳穴,感觉头疼。皇子众多,意味着竞争激烈;皇帝多疑,意味着处境危险;没有强势母族支持,意味着缺乏自保能力——原主的处境可谓险象环生。
最让武泽苍在意的是关于自己生母的记忆。
郑青燕,原是一名普通宫女,因容貌出众被皇帝临幸,怀上龙种后晋升为才人,生产后晋为嫔。原主六岁时,她因“温婉贤淑,育子有功”被破格晋为菊贵妃,一时间风光无限。
然而好景不长,四年后,在原主十岁那年,菊贵妃突然病逝。官方说法是感染恶疾,暴毙而亡。但原主记忆中却有一些不寻常的细节:母亲去世前几日还精神很好,曾悄悄对他说有人在她的饮食中下毒;去世后尸体很快被收敛下葬,不允许仔细查验;皇帝对此事似乎并不上心,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向了新进宫的美人...
“宫斗...这就是赤裸裸的宫斗啊!”武泽苍感到一阵寒意。虽然他在电视剧和小说中见过太多类似情节,但当这一切成为“自己”的亲身经历时,感受完全不同。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菊贵妃死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原本因为母亲得宠而对他笑脸相迎的宫人,转眼间就变得冷漠疏远。其他皇子更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他这个没有母亲庇护的兄弟。
皇帝父亲似乎也忘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连生日都常常忘记。原主就像宫中一个透明的存在,默默无闻地活着,小心翼翼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难怪性格那么怯懦...”武泽苍不禁对原主产生了一丝同情。一个十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庇护,在吃人的深宫中独自求生,除了变得谨小慎微,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记忆继续涌现,更多细节浮现出来。
原主似乎特别喜欢读书,尤其是史书和杂学。他的寝宫中有一个不小的书房,收藏了许多书籍。因为不受重视,很少有人来访,他大多时间都沉浸在书海中,对外界纷扰不闻不问。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武泽苍能够轻易获得这么多关于王朝和宫廷的信息——原主虽然性格内向,但并不愚笨,相反,他通过阅读对朝政和宫廷斗争有着相当敏锐的观察,只是从不表露出来。
“这点倒是对我有利...”武泽苍心想。有了这些知识,他至少不会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
另一个重要的信息是关于明天即将参加的朝会。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并不是常规安排。大武朝制,未成年皇子通常不需要参加日常朝会,除非有特殊典礼或皇帝特意召见。
明天的朝会似乎是因为北方边境告急——游牧民族再次大举入侵,已经攻破数座边城,边军节节败退。皇帝紧急召集重臣商议对策,同时要求所有皇子参加,很可能是要宣布某些重要决定。
“边境危机...这可不是好消息。”武泽苍皱起眉头。作为历史系学生,他太清楚边境危机意味着什么:增税、征兵、物资调配...所有这些负担最终都会转嫁到百姓头上,进一步加剧社会矛盾。若是处理不当,甚至可能引发内乱。
而对于皇子们来说,危机也意味着机遇——如果有皇子能够在此事上有所表现,很可能改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朝堂上的力量对比。
“所以我明天必须格外小心...”武泽苍暗自警惕。在这种敏感时刻,一言一行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作为一个没有势力的皇子,最好的选择可能就是继续扮演透明人,静观其变。
记忆的洪流继续奔涌,更多细节浮现:宫廷礼仪、朝服穿戴规矩、朝会流程、重要大臣的面孔和派系...原主虽然深居简出,但观察入微,这些信息都深深印在记忆中,如今为武泽苍所继承。
他甚至能回忆起某些大臣的癖好和习惯:兵部尚书说话前总会先摸三下胡子;宰相竹文康思考时会不自觉地捻动佛珠;御史大夫激动时左边眉毛会跳...
这些细节让武泽苍感到既神奇又惶恐。神奇的是他居然能获得如此详细的记忆,仿佛真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惶恐的是这些记忆如此真实,进一步证实了他穿越的事实,断绝了他“这只是一场梦”的幻想。
夜更深了,月光西斜,殿内越发昏暗。
武泽苍的思绪从王朝大事转向了更个人的问题:原主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
从云彩姑姑和小福子的叙述来看,原主是前日在御花园受凉感染风寒,高烧不退而死。表面上看合情合理,古代医疗条件差,一场风寒夺去性命并不罕见。
但武泽苍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原主的记忆中,前日去御花园是为了采集一些罕见的菊花品种——菊贵妃生前最爱菊花,原主每年都会在菊花开得最盛时采集一些放在母亲灵位前。
这原本是件很私人的事情,原主通常会选择人少的时候独自前去。但那天却很“巧合”地遇到了二公主武泽梦和她的伴读们。二公主向来骄纵,对原主这个没有势力的皇兄毫不客气,故意找茬争执,最后推了他一把,使他跌入池中。
虽然是秋日,但池水已很凉。原主浑身湿透地回到寝宫,当晚就发起高烧。太医来看过,开了药,但病情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直至一命呜呼。
“太巧合了...”武泽苍眯起眼睛。二公主虽然刁蛮,但平时与原主并无太多交集,为何突然发难?而且时间点如此微妙——就在北方边境告急,朝局即将动荡之时?
更让他起疑的是,原主记忆中,落水后似乎有人在水下拉扯他的脚踝,使他无法立即上岸。这不像是不习水性的慌乱错觉,因为原主其实是会游泳的——这是菊贵妃生前特意请人教的,说是“以防万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宫斗...谋杀...”这两个词在武泽苍脑海中盘旋不去。如果原主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凶手会是谁?目的是什么?
他首先想到的是其他皇子。原主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皇子,理论上也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尽管微乎其微。在权力斗争中,消除任何潜在威胁是常见做法。
特别是二皇子一系。竹贵妃和竹宰相权倾朝野,二皇子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清除竞争对手符合他们的利益。而二公主与二皇子关系密切,经常充当他的眼线和帮手。
也可能是大皇子。兰贵妃失势后,大皇子地位岌岌可危,迫切需要表现自己。北方战事起,武将地位上升,作为曾经统领边军的大皇子,可能想要借此机会重获兵权。而制造混乱、削弱竞争对手,可能是他的策略之一。
甚至连那个疯癫的三皇子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原主记忆中,三皇子虽然行为怪异,但眼神中时常透露出一种惊人的锐利和清醒,疯癫很可能只是一种伪装。
“这潭水太深了...”武泽苍感到一阵无力。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虽然读过不少历史书,玩过不少权谋游戏,但纸上谈兵和亲身实践完全是两回事。
在现代社会,最复杂的“斗争”无非是学生会竞选或者争取奖学金。而在这里,失败可能意味着死亡。
他不由得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些宫斗失败的妃嫔和皇子的下场: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一座冷宫、或者“意外”落水或失火...表面上风光无限的皇宫,实则暗藏杀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必须更加小心...”武泽苍暗自告诫自己。现在的他,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身份,也可能继承了原主的敌人和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记忆的洪流渐渐平息,武泽苍的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
他意识到,无论愿意与否,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武泽苍,大武王朝的四皇子。他必须接受这个身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了解环境,隐藏自己,避免成为靶子。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最好的保护色就是继续扮演那个怯懦透明、无足轻重的四皇子。不引人注意,不与人争锋,默默无闻地活着——至少在拥有自保能力之前应该如此。
“明天的朝会...就当是个观察学习的机会吧。”武泽苍心想。他需要亲眼见见这个世界的权力核心人物,评估他们的性格和意图,找出可能的盟友和敌人。
作为历史系学生,他有一个优势:虽然专业知识学得不算扎实,但至少读过不少史书,了解王朝兴衰的规律和权力运作的逻辑。这或许能帮助他在这个世界中更好地生存。
更重要的是,他有着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知识储备——尽管在这个没有现代科技的时代,很多知识可能派不上用场,但不同的视角和思维方式本身就是一个优势。
比如,他知道卫生和消毒的重要性,知道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知道世界是圆的,知道雷电不是雷公发怒...这些常识在这个时代可能是颠覆性的。
“也许...我可以做点什么?”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既然回不去了,难道就要这样庸庸碌碌地过一生吗?作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现代人,他能否为这个时代带来一些改变?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的他自身难保,谈何改变世界?在拥有足够力量之前,贸然行动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活下去...首先要活下去...”他反复告诫自己。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黎明将至。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朝会即将举行。
武泽苍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既然睡不着,不如早点准备。
他轻唤一声,守在外间的云彩姑姑立即应声而入:“殿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武泽苍摇摇头,“准备朝服吧,今日要去参加朝会。”
云彩姑姑面露忧色:“殿下身子才刚好,要不老奴去告个假...”
“不必了。”武泽苍打断她,“我必须去。”
这不仅是为了观察情况,也是为了向某些人表明:四皇子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如果原主的死真的不是意外,那么他需要让幕后黑手知道,他们的计划没有得逞。
云彩姑姑不再多言,转身去准备朝服。小福子也闻声进来,伺候武泽苍洗漱更衣。
大武朝皇子朝服为绛紫色,绣四爪蟒纹,腰系玉带,头戴金冠。这一身行头相当沉重,武泽苍穿上后感觉行动都有些不便。
“这哪是衣服,简直是刑具...”他小声嘀咕。
小福子没听清,问道:“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武泽苍摇摇头,对着铜镜整理衣冠。
镜中的少年面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不同——少了原主的怯懦和闪躲,多了几分锐利和思索。这让他有些担心,太过明显的改变可能引起怀疑。
他试着微微低头,让眼神隐藏在睫毛的阴影中,肩膀稍稍内收,做出原主那种拘谨畏缩的姿态。
“对,就是这样...”他练习着原主的举止神态。在查明真相、确保安全之前,他必须完美地扮演好原来的四皇子,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云彩姑姑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化为欣慰:“殿下今日气色好多了。”
武泽苍心中一动,状似无意地问道:“云姑,那日落水...你可看见二皇妹为何突然推我?”
云彩姑姑脸色微变,压低声音:“老奴当时不在近前,但听小福子说,二公主似乎是因为殿下采了她看中的菊花才发怒...”
小福子凑过来小声补充:“但奴才觉得奇怪,二公主向来不喜欢菊花,嫌它们太素净,怎么突然就看中了殿下采的那些?”
武泽苍眼神一凝。果然有蹊跷。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许是皇妹一时兴起吧。以后避开些就是了。”
云彩姑姑欣慰地点头:“殿下能这么想就好。宫中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武泽苍不再多问,心中却更加确定原主的死绝非意外。二公主很可能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幕后。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时辰已到,请四殿下移驾泰和殿——”
朝会的时间到了。
武泽苍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
云彩姑姑和小福子紧随其后,眼神中满是担忧。
晨光熹微中,武泽苍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朱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飞檐翘角的宫殿在晨曦中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一只只蛰伏的巨兽。
这条通往权力核心的路,他不得不走。而这条路有多危险,他心知肚明。
“就让我看看,这个王朝究竟是什么样的吧。”他默默想着,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记忆的洪流已经平息,但意识的融合才刚刚开始。现代大学生与古代皇子的身份在这一刻真正合二为一,共同面对未知的挑战。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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